九月的风带着秋老虎的余温，卷着银杏叶掠过初三（3）班的窗沿。简叙年把书包甩到桌角时，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最后一排——那个角落的座位空着，桌面擦得干干净净，连道笔痕都没有，像从未有人坐过。
开学报道那天，班主任点到“戚念安”的名字时，空气静了两秒。后排有人小声议论“好像转学了”，有人说“听说去了南方”，简叙年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在笔记本上洇出个墨点，像颗没说出口的疑问。
他第一次认真盯着那个空座位，是在理科班的第一节物理课。老师在黑板上推导力学公式，他站起来回答补充步骤时，总觉得背后少了道熟悉的呼应——以前戚念安总会坐在类似的角落，笔尖在草稿纸上跟着他的思路画辅助线，偶尔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投影仪的光束还亮。现在只有窗台上的粉笔灰在阳光里飘，像串断了线的回忆。
体育课测1000米时，简叙年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下意识往看台扫了眼。去年这个时候，戚念安会攥着瓶冰汽水等在栏杆边，瓶盖早就拧松了，递过来时指尖总带着点紧张的凉。体育委员拍他肩膀说“又第一”，他才发现自己停在原地，胸口的心跳比冲线时还乱。
放学路过教学楼的公告栏，新贴的分班名单被风吹得卷了边。简叙年的名字在理科三班最上面，他往下扫了好几遍，直到目光掠过最后一个名字，也没找到“戚念安”三个字。旁边的文科二班名单里，女生的名字密密麻麻，像片陌生的森林。
图书馆的吊扇开始转动时，他终于忍不住走到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桌面上，画出和去年夏天一样的光斑，只是没有了地理图册的边角，没有了练习册上重叠的笔迹，只有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在光束里跳着孤单的舞。他拉开抽屉，里面空荡荡的，连片碎纸都没有，不像有人在这里待过整整两年。
十月末的运动会，初三（3）班的加油横幅挂在老地方。简叙年作为接力赛最后一棒选手，接过接力棒时突然想起，初二那年运动会结束的庆功晚会上，戚念安站在礼堂的灯光里，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他脚下发力冲出去，却在弯道处差点摔倒，膝盖擦过塑胶跑道，火辣辣的疼里，竟掺着点说不清的慌。
医务室的酒精棉擦过伤口时，简叙年盯着窗外的银杏。树叶黄得比去年早，一片片往下落，像谁在扔撕碎的信。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戚念安的样子——齐耳的短发，平静的笑，说“简叙年，再见”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那时候他以为只是暑假的暂别，却没想过，有些转身就是永远。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他才发现物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还夹着片干枯的梧桐叶。是去年夏天落在她发间的那片，被他悄悄收了起来，叶脉里还藏着当时的蝉鸣。简叙年用指尖抚过叶片的纹路，突然意识到，那些被他忽略的沉默、手腕上的伤痕、突然剪短的头发，都是她在说再见，而他直到看见这个空座位，才读懂那些无声的告别。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贴在初三（3）班的窗玻璃上，像谁写下的未完的话。简叙年合上笔记本，目光再次落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那个座位会一直空下去了，像道永远填不满的缺口，提醒着他，有个叫戚念安的姑娘，曾在他的青春里，留下过比夏天还热烈的痕迹，又在某个七月，带着所有的光，悄悄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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