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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劫 1 开嗓

纸嫁的娇娘

- 女主:程氏家族(百年京剧世家,饰演“刀马旦”,班规“男不唱夜戏,女不演鬼角”)

- 男主:弦氏家族(戏班琴师,能以琴弦听鬼音,祖传《黄泉谱》可招亡魂)

……——……——……——

程氏戏班的鎏金招牌在暮色里泛着哑光,班主程老爷子捏着那张烫金帖子,指腹把“冥寿戏”三个字磨得发亮。帖子右下角的朱砂印泥红得发暗,像刚凝的血,明晃晃写着要求:“子时开锣,只演夜场,刀马旦程砚秋需扮吊死鬼红拂女,唱足三更。”

“班主,这活儿不能接啊!”敲锣的老陈头蹲在门槛上,烟杆在鞋底磕得邦邦响,“咱程家班规头一条就是‘女不演鬼角’,砚秋丫头是台柱子,唱的是穆桂英、樊梨花,一身英气,哪能扮那吊死鬼?再说这阴宅……前儿还听说有人在巷口见着白影子呢!”

程老爷子没接话,枯瘦的手往八仙桌上一拍,茶碗震得跳起来。他掀开帖子夹层,里面滚出一锭五十两的足色纹银,还有半枚发黑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个“谢”字,是城西谢家的物件。谢家老太爷三天前暴毙,死状蹊跷,据说临终前攥着戏台木雕不放,嘴里直念叨“红拂女索命”。

“是谢家的活儿。”程老爷子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谢家在苏州地面上的势力,你我惹得起?”他瞟了眼后堂练嗓的方向,程砚秋的唱腔正穿窗而来,清亮如黄莺出谷,“可这‘吊死鬼红拂女’……是出禁戏啊。”

老陈头猛地站起来,烟杆都掉了:“禁戏?就是三十年前唱死了三个角儿的那出?听说最后一个花旦吊在戏台上,舌头伸得老长,脸上还带着笑!”

程老爷子闭了闭眼,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有些戏是阴差阳错写出来的,唱了就是应了鬼约,欠了戏债,迟早要还。”可他摸了摸怀里的当票——戏班上个月欠了戏服铺的钱,再不还就要被收走行头;砚秋娘的药也断了三天,郎中说再拖下去就……

“接了。”他突然跪下去,对着祖师爷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青砖上,渗出血珠,“得罪阳人还有活路,得罪阴人……连投胎的路都没有。”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裹着阴宅的飞檐。程砚秋站在戏台上,踩着满地没烧透的纸钱,只觉得寒气顺着靴底往上爬。戏台是临时搭的,朱漆剥落的柱子上,不知被谁刻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名字上都打了红叉;台口的楹联“戏演阴阳,曲通鬼域”四个字渗着黑锈,像是血干了又凝,摸上去黏糊糊的。

“砚秋姐,你看那纸钱。”跟班的小徒弟指着台侧,一叠黄纸钱正无风自转,转得飞快,边缘都卷了起来,像个活物。

程砚秋没说话,抬手压了压鬓角的珠花——那是她娘给她的嫁妆,说是能辟邪。她深吸一口气,开嗓唱道:“红拂女,志凌云,夜奔李靖……”本是刀马旦的亮嗓,刚起调就变了味,尾音突然拐出个凄厉的弯,像是有人在她喉咙里掐了一把,硬生生挤出个鬼啼般的颤音。

“咚!”弦师弦墨手里的蚕丝弦突然崩断,断弦弹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他捂着手后退半步,脸色惨白——这弦是他家祖传的,用百年蚕丝混着朱砂浸过,能镇住邪祟,可刚才弦断的瞬间,他分明听见耳孔里钻进个细弱的声音,像个女人在哭:“该还戏债了……三十年了……”

程砚秋也听见了。那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股脂粉混着霉味的气息,像是有人贴着她的鬓角说话。她猛地转头,台侧空荡荡的,只有那叠纸钱还在转,转得更快了,竟转出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能看到双绣花鞋的影子。

“继续唱!”后台传来程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别停!”

她咬着牙,重新起调。可这次更邪门了,唱到“红拂投丝帕”那段时,手里的虚拟丝帕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帕子竟变成了条湿漉漉的红绸,绸子上还沾着几根长发;唱到“拔剑斩情丝”时,腰间的木剑“哐当”落地,剑柄裂开,里面滚出半截人骨,骨头上还缠着红线。

台下传来一阵窃笑,不是人声,是那种指甲刮过玻璃的尖细声响。程砚秋往台下瞥了眼,原本该坐谢家宾客的位置,此刻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排摆着七个牌位,牌位前的白烛火苗都是绿色的,映得牌位上的名字忽明忽暗——最中间那个,赫然写着“谢婉容”,旁边还注着“光绪二十三年,红拂女”。

“是她……是谢婉容。”弦墨突然瘫坐在地上,指着那个牌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爷爷说过,三十年前唱死的最后一个花旦,就叫谢婉容,是谢家的三小姐!她就是演红拂女时吊死在台上的!”

程砚秋的头皮“嗡”地炸开。她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冥寿戏,是谢婉容的鬼魂借着谢家老太爷的死,设了个局请她来还戏债!那些刻在柱子上的人名,恐怕都是演过这出戏的角儿;那半枚玉佩,是谢婉容当年的定情物!

风突然大起来,卷着纸钱扑了满台。程砚秋的戏服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拽住,往戏台横梁的方向拉——那里悬着根系好的白绫,打了个死结,结扣上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不唱了!这戏不唱了!”她想挣开,可那股力气大得惊人,手腕被勒出红痕。

“不能停!”程老爷子从后台冲出来,手里举着个黑狗血浸过的桃木剑,往白绫上砍去,“一停就完了!你娘还在等着药钱……”

话没说完,他的动作突然僵住。程砚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戏台柱子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红戏服的女人,脸被垂下来的头发挡着,只露出半只惨白的手,手里捏着张泛黄的戏单,戏单上“红拂女”三个字,正是程砚秋的笔迹——那是三天前谢家派人来请戏时,她随手写的。

弦断的余音还在飘,鬼啼般的唱腔混着风声,把“该还戏债了”几个字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程砚秋看着那根越来越近的白绫,突然想起娘说过的话:“咱程家的女儿,骨头硬,不输男人。”她猛地咬住舌尖,用疼痛压下恐惧,突然亮开嗓子,唱的却不是红拂女的词,是穆桂英挂帅的调子:“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刀马旦的亮嗓刺破阴宅的死寂,竟把那鬼啼般的颤音压了下去。白绫的拉扯力突然松了,程砚秋趁机挣脱,抄起地上的断剑,对着阴影里的红戏服喊道:“我程砚秋演的是巾帼英雄,不是任人摆布的冤魂!要还戏债,也得讲个道理!你死得冤,去找害你的人,别来缠我!”

阴影里的红戏服晃了晃,像是在犹豫。风渐渐小了,自转的纸钱也停了下来,落在地上,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谢三小姐,被父所害,伪作自缢。”

程砚秋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谢婉容不是戏班规矩说的“演鬼角招了邪”,是被人害死的!她爹怕她跟戏子跑了,杀了她,再伪作吊死在台上,还禁了这出戏,让她冤魂不散,只能缠着后来演红拂女的角儿!

“我帮你。”她突然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帮你把真相唱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谁害的。但你得先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把这戏台烧了,让你连个托身的地方都没有!”

红戏服的影子晃了晃,缓缓后退,隐入柱子的阴影里。那根白绫“啪”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程砚秋瘫坐在戏台上,浑身脱力,却觉得心里亮堂了——有些债,不是躲能躲掉的;有些邪,也不是怕能吓退的。她看了眼程老爷子,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弦墨,突然笑了:“师父,弦墨哥,明天咱们排出新戏,就叫《红拂冤》,好不好?”

阴宅外传来鸡叫,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照在戏台上,把那些黑锈的楹联染成了金色。程砚秋捡起地上的半枚玉佩,攥在手心,玉佩不再冰凉,反倒有了点温度。她知道,这出戏还没完,但从今天起,该怎么唱,由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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