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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劫 2 扮相

纸嫁的娇娘

后台的铜镜蒙着层青灰,像蒙了层死人的脸。程砚秋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本该涂胭脂的地方,被班主强行抹上了层暗紫色油彩,那油彩散着股奇异的甜香,闻久了头晕目眩,像是尸腐草混着蜜酿的味道。

“这油彩不对劲。”弦墨蹲在妆箱旁,指尖捻起一点蹭落在箱角的油彩,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猛地皱起,“是‘尸花’的味。我爷爷的手札里写过,南疆有种尸花,花开时会散发勾魂的异香,花瓣的汁液能让人产生幻觉。”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程砚秋用过的油彩罐,倒扣过来,在罐底的凹陷处,赫然刻着朵扭曲的花形纹章——花瓣像裹尸布般层层叠叠,花心嵌着个“rose”的阴刻字母。

“是尸花家族的标记!”弦墨的声音发颤,“传闻那个家族专以尸花炼蛊,能借油彩、香料控制人的心神,三十年前谢婉容死的时候,戏班用的油彩就带着这股味!”

程砚秋刚要说话,突然觉得脸颊发痒,伸手一摸,指尖沾了点黏腻的液体。她凑到镜前细看,只见颧骨处的油彩下,正缓缓浮现出网状的紫纹,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像极了尸花绽放的脉络。更可怕的是,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镜中的自己渐渐变了模样——凤冠霞帔变成了惨白的丧服,珠花化作纸扎的冥器,连那双清亮的眼睛,也蒙上了层死气。

“别盯着镜子看!”弦墨一把将她拽开,用随身携带的艾草灰往她脸上抹,“尸花油彩会借镜面勾魂!谢婉容就是这样被迷了心智,自己把白绫套上脖子的!”

艾草灰接触到紫纹的瞬间,程砚秋打了个寒颤,神智清醒了几分。她低头看向身上的戏服,缎面摸上去黏腻腻的,像是沾了未干的血。袖口处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掏,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肌肤——那是一截断手!手腕处的切口参差不齐,指骨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红丝,红丝的末端还在微微蠕动,像有生命般顺着她的指尖往上钻!

“是红丝缠!”程砚秋猛地甩开断手,指尖却已被红丝缠住,勒出几道血痕,“传说中用来捆缚怨魂的邪物,一旦缠上,就会被拖入阴间!”

断手掉在地上,滚出老远,红丝却像有眼睛似的,依旧往她手腕上缠。弦墨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刀背狠狠拍向红丝——那红丝遇金属便缩了缩,却没断,反而缠得更紧了。

“只能用阳气逼它!”弦墨急中生智,解开自己的衣襟,将程砚秋缠上红丝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我爷爷说,处子的心头血能克阴邪,虽然我没流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却红了。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襟传来,红丝果然松动了些。程砚秋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被戏班的师兄欺负,也是弦墨像这样挡在她身前,用自己攒了半个月的月钱给她买糖吃。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比任何辟邪的法器都管用。

“开锣了!”后台外传来程老爷子的催促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别磨蹭,谢老太爷等着看戏呢!”

程砚秋和弦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扶着彼此站起来,程砚秋将沾着艾草灰的手帕系在手腕上,遮住红丝留下的血痕;弦墨则把断手踢到妆箱底,用几件戏服压住——不管这戏是阳间的邀约还是阴间的索命,他们都得唱下去,至少要弄清楚尸花家族和香氏家族到底在搞什么鬼。

夜戏开演的锣声敲得格外沉,像敲在棺材板上。程砚秋站在台上,唱到“三尺白绫断芳魂”时,突然觉得脖颈一紧,像是真有根白绫勒了上来。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戏服领口的白绫正缓缓收紧,上面渗出点点暗红的血珠,珠珠滚落,在胸前晕开,竟与谢婉容戏服上的血迹位置分毫不差。

“唱下去……”耳旁又传来谢婉容的声音,这次不再是怨毒的催促,反倒带着几分哀求,“唱到‘夜奔’那段,我给你看真相……”

程砚秋咬着牙,强忍着窒息的痛苦,继续唱下去。当唱到红拂女夜奔李靖的高潮时,台下的宾客突然开始变形——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面孔像被水雾笼罩,模糊成一片,最后竟化作一个个无面的黑影,立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是阴魂!”弦墨在后台拉着胡琴,看得真切,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些根本不是谢家的人,是被尸花油彩引来的无主孤魂!”

他的胡琴突然走了调,本该拉《红拂夜吊》的曲牌,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滑向另一组琴弦。一段凄厉婉转的调子流淌而出,不是程派的唱腔,反倒带着浓重的江南小调韵味,曲中还混着若有若无的女声哭腔——那是香氏家族的“勾魂曲”!

弦墨的爷爷曾在手札里画过曲谱,说香氏擅长用特制的琴弦和曲调引魂,听曲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最后魂魄被勾走,变成行尸走肉。而这勾魂曲的调子,竟与《红拂夜吊》的禁曲有着诡异的重合!

“是琴弦!”弦墨猛地反应过来,他手里的蚕丝弦不知何时被人换过,新弦上涂着层透明的胶质,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有人在弦上抹了尸花汁,让我不由自主地拉勾魂曲!”

他想停手,手指却像被粘在琴弦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调子越来越凄厉。台下的无面黑影开始骚动,纷纷朝着戏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程砚秋的白绫勒得更紧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眼前的戏台渐渐变成三十年前的模样——谢婉容穿着同样的戏服,吊在横梁上,台下站着个穿香氏家族服饰的男人,正用胡琴拉着同样的勾魂曲!

“是香家的人害死了谢婉容!”程砚秋突然喊出声,声音撕破了戏台的幻象,“他们用勾魂曲迷了她的心智,再让尸花家族的人用油彩控制她自缢,就是为了借这出禁戏,收集亡魂!”

话音刚落,她脖颈上的白绫突然断裂,化作无数飞絮。台下的无面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纷纷消散在空气中。弦墨的手指也终于恢复了控制,勾魂曲戛然而止。

后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程砚秋和弦墨冲过去一看,只见程老爷子倒在地上,嘴角流着黑血,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开封的油彩,瓶身上同样刻着尸花家族的标记。而在他的衣襟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油彩引魂,曲声锁魄,谢女之后,再填新魂。”

“老爷子是被灭口的。”弦墨捡起纸条,指尖冰凉,“他们利用完程家,就像三十年前利用完谢家一样。”

程砚秋看着地上的油彩罐,突然想起谢婉容哀求的声音。她转身跑回戏台,在刚才无面黑影站过的地方,找到一枚掉落的玉佩——与程老爷子怀里那半枚正好拼成完整的一朵尸花。玉佩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香氏藏于戏班,待花期至,开坛祭魂。”

原来香氏家族的人一直潜伏在戏班里,可能是某个不起眼的龙套,甚至是某个常来捧场的“戏迷”。他们借尸花家族的油彩收集亡魂,再用勾魂曲将其锁在戏台周围,等集齐足够的魂魄,就要进行一场更大的祭祀。

夜风卷着纸钱,从阴宅的破门吹进来,落在程砚秋和弦墨的脚边。程砚秋握紧那枚拼完整的玉佩,突然觉得脸上的紫纹不再可怕,手腕的红丝也渐渐消退——谢婉容的冤魂,或许已经得到了解脱。

“我们得查下去。”弦墨将胡琴背在身后,弦上还残留着勾魂曲的余韵,“不管是尸花家族,还是潜伏的香家人,都不能让他们再害人。”

程砚秋点了点头。她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知道这场夜戏虽然落幕,但真正的凶险才刚刚开始。尸花家族的油彩,香氏的勾魂曲,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无辜亡魂,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和弦墨困在中央。

但她不再害怕。断手的红丝缠不住她的意志,尸花的油彩迷不了她的心智,勾魂的曲调锁不住她的魂魄。她是程砚秋,是能唱穆桂英挂帅的刀马旦,骨头里的硬气,不输任何邪魔歪道。

“走,回戏班。”她拉起弦墨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我们得把戏台搭起来,唱一出真正能揭穿真相的戏。”

晨光穿透阴宅的窗棂,照亮了满地的纸钱和断弦,也照亮了两个年轻的身影,朝着阳光升起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后,是百年戏班的恩怨,是尸花与勾魂曲的阴影,而前方,是等待被揭开的真相,和一场注定要唱到底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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