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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劫 4 封箱

纸嫁的娇娘

戏班的箱笼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仓促的逃亡敲丧钟。程砚秋攥着那瓶救命的老陈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传来武生压抑的痛呼——他脸上的尸花溃烂虽已结痂,却仍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神经。

“快!把家伙什都搬上马车!”幸存的龙套们七手八脚地抬着戏箱,可刚碰到箱盖,就吓得缩回手——那些绣着龙凤呈祥的戏服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红丝,红丝顺着箱缝往外钻,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是无数条小蛇在蠕动。

“砰!”一只箱笼突然自动弹开,内里没有戏服,只有十几个惨白的吊死鬼面具,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嘲笑。面具眼窝处空荡荡的,却让人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谢婉容他们……”程砚秋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弦墨,“是那些被害死的角儿,他们不让我们走!”

弦墨握紧手里的《黄泉谱》,谱子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揣了块烙铁。他抬头望向阴宅深处,那里的勾魂曲突然变得急促,调子尖利如指甲刮过玻璃,听得人心脏阵阵抽痛。他怀里的胡琴突然发出“铮”的脆响,三根最粗的蚕丝弦同时崩断,断弦像活物般弹起,差点割伤他的脸颊。

“香氏的阴魂显形了!”弦墨低喝一声,将程砚秋护在身后。只见戏台的立柱间,渐渐渗出灰黑色的雾气,雾气里浮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没有五官,却能看到他们穿着香氏家族特有的宽袖长袍,手里似乎还牵着无形的锁链——那是被勾魂曲困住的香氏先祖,此刻借着曲声显形,要将戏班的人都拖入阴间。

程砚秋感觉喉咙越来越紧,脸上的紫纹再次浮现,比上次更密,几乎要连成一片。缠在琵琶骨的红丝突然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她看到无数尸花在眼前绽放,花瓣里裹着武生溃烂的脸、青衣师姐的茧蛹,还有谢婉容吊在横梁上的身影——油彩里的尸花真的开了,正一点点吞噬她的神智。

“砚秋!醒醒!”弦墨急得双目赤红,突然想起梁上那半张被红丝覆盖的醒神汤方子。他猛地跃起,抓住戏台的横梁,用匕首刮去上面的红丝。方子的后半部分终于显露出来:“加鲁氏秘传的‘醒魂草’,以至亲血为引,可破尸花迷障。”

“至亲血……”弦墨心头一震,他和程砚秋虽非血亲,却胜似家人。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将鲜血滴在方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是他从鲁家菜馆讨来的醒魂草,本想留着以防万一,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将醒魂草嚼碎,混着自己的血,往程砚秋脸上抹去。草药的苦涩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程砚秋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幻象瞬间消散。她看着弦墨滴血的手掌,看着他焦急的眼神,突然明白:所谓的“至亲血”,从来不是指血缘,是指愿意为对方舍命的心意。

《黄泉谱》在弦墨怀里剧烈震颤,谱面上的阴傩纹路与梁上的醒神汤方子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竟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百年前的画面——鲁家的太奶奶正将一碗醒神汤喂给个年轻女子,女子穿着盐氏的服饰,脸上带着尸花油彩的紫纹;而不远处,香氏的人正拉着胡琴,试图用勾魂曲控制她。

“原来如此……”弦墨喃喃道,“百年前,鲁氏就在用醒神汤克制香氏的邪术!他们和盐氏、甚至可能和钟氏都有关联,一直在暗中对抗香家和尸花家族!”

画面里,鲁家太奶奶将一枚铁锚令牌塞进盐氏女子手里,令牌上的莲花纹与沈砚舟那枚分毫不差。女子接过令牌,脸上的紫纹渐渐消退,竟反手用令牌打碎了香氏的胡琴——那正是盐氏分支被灭门前的最后一幕!

“鲁氏、盐氏、钟氏……还有谢婉容的谢家,”程砚秋突然理清了头绪,“我们都被卷进了这场百年的争斗里!香家和尸花家族不仅要收集亡魂,还要找齐当年对抗他们的家族后代,斩草除根!”

勾魂曲的调子突然变得凄厉,无面鬼卒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整个戏台吞噬。程砚秋的红丝和紫纹虽被暂时压制,却仍在蠢蠢欲动。弦墨的《黄泉谱》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似乎快要承受不住阴傩纹路的力量。

“把方子烧了!”程砚秋突然喊道,“用我的血引火,让醒神汤的药性顺着烟雾散开,能驱散这些阴魂!”

弦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将方子凑到程砚秋的指尖,程砚秋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纸上。血珠接触到方子的瞬间,竟“腾”地燃起青色的火焰。他们将燃烧的方子往鬼卒密集的方向扔去,火焰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火星,火星落处,灰黑色的雾气立刻消散,无面鬼卒发出痛苦的嘶鸣,渐渐退回立柱里。

勾魂曲的调子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戏班的人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惨白的面具不再发笑,红丝也渐渐缩回箱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砚秋和弦墨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沉重。《黄泉谱》上的画面已经消失,但他们都记住了鲁家太奶奶的眼神——那是守护的眼神,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不逃了。”程砚秋擦掉脸上的血污,声音坚定,“我们要把这场戏唱完,不仅为了谢婉容,为了武生和青衣师姐,也为了百年前那些守护正义的人。”

弦墨点头,捡起地上的断弦,重新换上新弦。这次,他没有拉《红拂夜吊》,也没有拉《穆桂英挂帅》,而是拉起了一段从未听过的调子,苍凉而有力,像是在诉说百年的恩怨,又像是在呼唤沉睡的正义。

戏班的人看着他们,眼神从恐惧变成了坚定。有人捡起地上的面具,有人开始整理被红丝缠住的戏服,有人去后台照看受伤的武生和青衣师姐。阳光透过阴宅的窗棂,照在他们身上,竟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程砚秋知道,真正的对决还在后面。香家和尸花家族不会善罢甘休,鲁氏、盐氏、钟氏的秘密还有很多未解之处,那枚铁锚令牌背后,或许藏着更大的阴谋。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弦墨的胡琴声是她的铠甲,戏班的弟兄是她的后盾,那些百年前的正义之士,是她的底气。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那里的珠花依旧明亮。勾魂曲困不住她的魂,尸花毒蚀不了她的心,红丝缠不住她的命。她是程砚秋,是程氏戏班的刀马旦,她要唱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戏,让所有的阴谋和邪祟,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胡琴声在阴宅里回荡,穿过重重迷雾,飘向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像是在发出邀请,也像是在宣告: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该在戏台上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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