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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局 3 改运

纸嫁的娇娘

祭坛设在水氏祠堂的正厅,香烛的烟气混着陈年的霉味,在梁上缠成粘稠的雾。风砚之捏着妹妹砚秋的生辰八字,黄纸在掌心微微发颤——纸上的字迹是他亲手写的,笔锋里藏着他三天前收到的家书:“小姐咳血不止,已水米不进,郎中说……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香炉里的三炷香刚燃到三分之一,最中间那炷突然“啪”地断成两截,火星溅在供桌的符咒上,烧出个焦黑的洞。风砚之的心猛地一沉,阴宅改运术最忌香断,这是亲族阳气衰弱的征兆,砚秋的时间,恐怕比他想的更少。

“咚——咚——”祠堂两侧的牌位突然集体晃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推搡着。未等风砚之反应,整排牌位“哗啦”一声倾倒,木质的牌面砸在青砖上,溅起细碎的木屑。最前排那块刻着“水氏第一代家主”的牌位翻了个面,背面竟用朱砂写着三个小字:“风长庚”。

那是风氏的第一代先祖。

风砚之踉跄着后退,撞在供桌的铜炉上,炉灰撒了他满身。他颤抖着捡起另一块牌位,背面是“风仲礼”;再捡一块,“风叔夜”……从水氏第一代到第七代家主的牌位背面,赫然刻着风氏历代先祖的名讳,字迹苍劲,与风家祠堂的族谱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喉咙发紧。风、水两家世代并无往来,为何水氏的牌位背面,会藏着风氏先祖的名字?难道所谓的“风水”,从来就不是两族,而是一族?

“风先生现在该明白了吧?”水妄言的声音从香案后传来,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缓步走出阴影,抬手撕开青衫的衣襟——心口处有块巴掌大的疤痕,疤痕的纹路像极了祠堂地上的人桩阵,青黑色的脉络在皮肤下游走,如同埋在血肉里的锁链。“这是商氏的‘活脉印记’。”

风砚之的目光钉在那疤痕上。《堪舆秘录》里记载,商氏阴阳术能将活人炼制成“活脉人桩”,用符咒与血祭锁住其魂魄,再植入特定的家族血脉,让其成为连接两族气运的“桥”。水妄言的疤痕,正是这种邪术的铁证。

“水氏为何独请您来?”水妄言的指尖划过疤痕,那里的皮肤冰凉,像覆盖着一层陶土,“因为从百年前开始,水家就是风家的‘活脉容器’。风氏先祖怕阴宅改运术的诅咒反噬全族,便让商氏帮忙,将一半的血脉咒印转移到了水氏身上——我们的命,本就是你们的‘备用粮’。”

香炉里的第二炷香燃尽了,烟柱突然转向,缠上水妄言的疤痕,被那青黑色的脉络贪婪地吸了进去。风砚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终于明白妹妹的肺疾为何药石罔效——风氏的诅咒从来不是单数,而是双数,一半在风家,一半在水家,水妄言身上的活脉印记,与砚秋的病,本就是一体两面。

“镜……镜子!”风砚之突然转头看向祠堂角落的铜镜。那面镜子从昨夜起就不对劲,此刻镜面已经彻底扭曲:他的倒影正提着桃木剑,剑刃上沾着粘稠的黑血,眼神疯狂而陌生,正一步步走向现实中的他。

“你以为改运是救你妹妹?”镜中倒影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你是在剜水家的命,补风家的债!你看清楚,这镜子里的,才是你的本心!”

倒影挥剑砍来,风砚之下意识地躲闪,剑刃却擦着他的肩头,砍在了扑过来的水妄言身上。“噗嗤”一声,伤口里溅出的血竟是青黑色的,像被墨汁染过,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妄言!”风砚之扶住他后退,指尖触到那青黑色的血,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窜向心脏。这不是人血,是被商氏咒术污染的“脉血”,水妄言的魂魄,早已被那“活脉印记”啃噬得所剩无几。

“吼——”祠堂外传来镇宅灵的咆哮。那只巨龟不知何时冲破了禁制,青黑色的锁链绷得笔直,链节上的商氏咒文在月光下亮起红光。它庞大的身躯撞破祠堂的木门,锁链如灵蛇般甩出,缠住风砚之的脚踝,往门外拖拽。

风砚之被拽得踉跄,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宅的门槛——那陶土烧制的砖面此刻泛着幽幽的绿光,表面的釉层裂开细密的纹路,正“滋滋”地吸收着祭坛上弥漫的血气。改运术启动后,风、水两家的血气都在往陶氏门槛里涌,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门槛,是商、陶两族布下的“聚煞瓮”,专门收集改运时逸散的阳气!

“他们要的不是龙脉,是我们两家的血气!”风砚之挣扎着喊道,桃木剑反手刺向锁链。剑刃与锁链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水妄言的青黑血迹上,竟燃起蓝绿色的火焰,烧得锁链发出痛苦的嘶鸣。

镜中的倒影趁乱再次挥剑,这次的目标是风砚之的心脏。风砚之侧身避开,剑刃却砍在祠堂的柱上,木屑纷飞中,他看清了倒影的脸——那上面布满了与水妄言相同的活脉印记,青黑色的纹路正从眼角蔓延,与他自己的脸越来越像。

“你逃不掉的……”倒影的声音与他自己的重叠在一起,“五弊三缺,‘孤’劫已至。你救了妹妹,就会永远失去她;你破了诅咒,就会永远失去所有亲族。这就是风氏欠商、陶两家的债,必须用孤独来还。”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微弱却清晰,像一把钝刀割在风砚之的心上。他知道那是妹妹的声音,改运术的血气正在加速流失她的生命力,每多拖延一刻,她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风砚之望着镜中自己愈发扭曲的脸,望着水妄言肩头青黑色的血迹,望着镇宅灵锁链上闪烁的商氏咒文,终于明白了最后的真相:水妄言从来不是同伴,而是风氏先祖布下的“活脉棋子”,用来分担诅咒的痛苦;所谓的改运,不过是用一个家族的灭亡,换另一个家族的苟延;而他心心念念要救的妹妹,一旦改运完成,就会彻底忘记他,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新魂”——这才是“孤”劫的真正含义:不是生离死别,是连记忆都被抹去的永恒孤独。

“值得吗?”水妄言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青黑色的血迹顺着伤口往外淌,在地上汇成一个“风”字,“为了一个会忘记你的妹妹,值得把两家人都拖进地狱吗?”

镜中的倒影再次挥剑,这次风砚之没有躲。他看着剑刃越来越近,眼前闪过砚秋小时候的样子:扎着双丫髻,踮着脚够他手里的糖人;咳得喘不过气时,还笑着说“哥哥别担心,我能好”;临终前托人带来的信里,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举着罗盘,一个捧着药碗。

“值得。”风砚之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突然转身,将桃木剑狠狠插进陶氏门槛的裂缝里。风氏的血顺着剑刃渗入陶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门槛上的绿光瞬间黯淡下去。

镜中倒影的剑砍空了,愣在原地,眼神从疯狂变成茫然。镇宅灵的锁链松开了,庞大的身躯跪在地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水妄言的身体停止了透明,青黑色的血迹开始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肤色。

祠堂里的牌位重新立了起来,背面的风氏名讳渐渐淡去,化作飞灰。第二炷香的余烬落在妹妹的生辰八字上,黄纸却没有燃烧,反而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命由己造,不由天定”。

风砚之知道,改运术的方向被他扭转了。代价是他将永远带着“孤”劫的印记,亲族会忘记他,世人会疏远他,但至少,砚秋能活下去,带着完整的记忆活下去。

水妄言看着自己恢复血色的肩头,突然笑了,眼里滚下两行清泪:“原来……棋子也能自己走棋。”

风砚之没有回头。他知道前路等待他的是无边的孤独,是被遗忘的宿命,但只要想到远方的妹妹能呼吸到明天的阳光,能再吃糖人,能画出更完整的小人,这孤独,便不算什么。

祭坛的香燃尽了,最后一缕烟从祠堂的窗缝飘出去,融入黎明前的微光里。风砚之握紧桃木剑,一步步走出水氏老宅,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带着五弊三缺的印记,也带着一个哥哥最沉重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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