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城的晚霞与未拆的信
林溪走的那天,苏晚特意调了早班的闹钟。
她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都捏出了红印。林溪拖着行李箱从楼道里走出来时,晨雾还没散尽,发尾沾着点潮湿的水汽。
“怎么不多睡会儿?”林溪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苏晚手里的信封,“给我的?”
“嗯,路上看。”苏晚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是她熬了三个晚上写的信,从初遇时图书馆的阳光,写到平安夜飘雪的操场,那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意,都藏在了行距之间。
出租车在路边摁了声喇叭,林溪把信封小心翼翼地塞进帆布包内侧,突然伸手抱了抱她:“等我回来。”
怀抱短暂却温热,苏晚还没来得及回抱,林溪已经拉着箱子上了车。车窗降下,林溪朝她挥着手,直到车子拐过街角,苏晚还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第一天的消息来得比预想中早。
中午十二点刚过,苏晚的手机就震了震。是张照片,画面里的天空被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林溪的自拍小脑袋凑在角落,比了个歪歪扭扭的剪刀手,配文:“这里的云会发光。”
苏晚盯着照片看了三分钟,连实验室同事喊她吃饭都没听见。她翻出相册里存着的林溪的画,发现她镜头里的晚霞,和画里的光影总是惊人地相似——温暖又明亮,像她的人一样。
第二天收到的是段小视频。
林溪在古镇的石板路上走着,镜头晃悠悠地扫过爬满藤蔓的白墙,最后定格在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上。“你看这树,”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风声,“枝桠长得像不像你上次给我讲的猎户座?”
苏晚对着屏幕笑出了声。她记得那是个雨夜,两人窝在宿舍看纪录片,她指着星空图絮絮叨叨讲星座,林溪当时没说话,只是在速写本上画了个小小的星轨。原来她都听进去了。
项目组的师兄路过时瞥了眼她的屏幕:“跟谁聊天呢,笑成这样?”苏晚慌忙按灭手机,耳尖发烫:“没、没谁。”
第三天傍晚,苏晚守在实验室的窗边等消息。
夕阳把玻璃映成暖金色,手机却安安静静的。她忍不住点开和林溪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个简单的问号。消息发出去半小时,还是没动静。
“可能采风太忙了吧。”苏晚对着烧杯里沸腾的液体自言自语,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有点发慌。她想起林溪怕黑,上次两人在山里写生,傍晚起雾时她都要攥着自己的衣角;她还怕虫子,有次画花丛,一只蝴蝶停在画板上,她吓得差点把颜料盘扣在头上。
直到晚上十点,手机终于亮了。
不是消息,是条朋友圈。林溪发了张照片,是在民宿的露台上拍的,远处的山脉浸在墨色里,头顶是铺满天幕的银河。配文只有两个字:“等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林溪临走时那个拥抱。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实验室的门在身后“砰”地关上,惊得走廊里的声控灯全都亮了起来。
她跑到校门口时,正好撞见返程的出租车。林溪拖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到苏晚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漾开温柔的笑意:“这么晚还没睡?”
“等你给我发晚霞。”苏晚喘着气说,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傻。
林溪走过来,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今天没看到好看的晚霞,但是看到了更美的东西。”她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边角都被摩挲得有些软了,“这封信,我没在路上看。”
“为什么?”
“想回来当面听你读。”林溪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现在可以吗?”
夜风穿过行道树,带来栀子花的香气。苏晚接过信封,指尖微微发颤,拆开时,信纸边缘已经被林溪的温度熨得温热。她清了清嗓子,刚读了两句“初遇那天的阳光”,就被林溪轻轻打断。
“不用读了。”林溪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拿信纸的手,“我画了幅画,想先给你看。”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画筒,抽出一张画。画布上是片璀璨的星空,两条缠绕的星轨在夜色里交汇,星轨的尽头,站着两个牵着手的女孩,背影和她们此刻的模样重合。
“苏晚,”林溪的声音比晚风还轻,却清晰地落在苏晚心上,“信里的话,我好像都知道。”
苏晚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她看着画里那两个依偎的身影,突然明白,有些心意根本不用写在纸上。就像林溪每天发来的晚霞,像她藏在星轨里的告白,像此刻交握的手心传来的温度。
“那你……”苏晚的声音有点哽咽。
林溪轻轻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也是。”
远处的夜市还亮着灯,蝉鸣不知疲倦地响着,头顶的月亮悄悄躲进云层里。苏晚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塞进林溪的帆布包:“那这封信,就留着以后慢慢看。”
“好。”林溪牵着她往宿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对了,明天带你去个地方,比邻市的银河还好看。”
苏晚“嗯”了一声,任由自己被她牵着往前走。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脚下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