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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篇一

心跳即遗书

雨水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将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喧嚣里。林予刚从出版社的窒息氛围中逃出来,一头扎进了街角那家名为“沉墨”的咖啡馆。推开门,暖黄的灯光和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驱散了皮肤上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持续了数日的烦躁与虚空感。像是胸腔里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窗外雨帘密织,行人匆匆,伞面碰撞,溅起细碎的水花。他试图集中精神构思新书的结尾,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铅灰色的天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让他连端起咖啡杯都觉得费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端着咖啡从他桌旁经过。那人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也许是地面湿滑,也许是林予恍惚间伸出的脚尖无意中绊了一下,又或许只是纯粹的意外——

“啊!”

惊呼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同时响起。

林予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泼溅在他的手臂和小腿上,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刺耳声响。他惊得猛地站起,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难听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那位灰衣男人也狼狈地后退了一步,手里空空如也,地上是碎裂的白色咖啡杯和一滩深褐色的液体,正迅速蔓延。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男人立刻道歉,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懊恼和关切。他顾不上自己身上溅到的污渍,迅速从旁边桌上抽出纸巾,俯身就要帮林予擦拭。

“没…没关系,是我…” 林予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心跳骤然失序。低血糖!他暗叫不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

就在这瞬间,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予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抓住了对方的小臂,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感,奇异地稍稍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而就在他靠近对方、鼻尖几乎要蹭到对方肩颈的刹那——

一股清冽、沉稳又带着奇异暖意的气息,如同初春破开冻土的第一缕风,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他的鼻腔,瞬间抚平了他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眩晕!

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木质香调。前调是雪松的清冷和杜松子的微辛,如同置身于雪后寂静的松林;中调却渐渐透出琥珀的温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皮革质感,沉稳而可靠;尾调则沉淀为干燥的苔藓和温暖的檀木气息,悠远绵长,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包容感。这气息并非浓烈霸道,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咖啡馆里混杂的咖啡香、甜点香,直抵林予混乱的核心。

他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干渴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甘泉。那股莫名的烦躁和虚空感,竟在这奇特的香气笼罩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悄然消散了大半。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沉淀,眩晕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

林予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却精准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那眼睛像沉静的湖泊,此刻正清晰地映出他狼狈的影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你还好吗?脸色很差。” 男人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扶着他的手依旧稳固。

林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人家的手臂,甚至半个身体都几乎靠在了对方怀里。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脸上瞬间涌起一阵热意。“对…对不起!我…我有点低血糖…”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张英俊而充满关切的面容上,心跳漏了一拍。

“先坐下。”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回座位,动作带着一种自然的强势。他转身快步走向吧台,很快端回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碟精致的蜂蜜松饼。“先吃点东西垫垫。”

林予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牛奶和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松饼,又看看对方被咖啡渍弄脏的袖口,心里涌起复杂的歉意和一种莫名的悸动。“谢谢…真的,太麻烦你了。你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别在意。” 男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依旧带着审视的关切,“我叫沈默。沉默的默。你呢?”

“林予。给予的予。” 林予小声回答,拿起牛奶杯暖着手,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身体里的寒意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些。他忍不住又偷偷吸了吸鼻子,那奇特的木质香气仿佛还萦绕在周围,让他莫名地安心。

“林予。” 沈默低声重复了一遍,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好看的笑意,“刚才…你撞翻我的咖啡时,好像说了句什么?”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林予的脸颊更烫了。他想起自己眩晕时抓住对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我说…” 他有些窘迫,声音更小了,“我说…你闻起来…像雪后的松林。”

沈默微微一怔,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那讶异化作了更深的笑意,如同湖面投入石子漾开的涟漪。“雪后的松林?” 他重复着,语气带着一种奇妙的意味,“那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很冷门,你是第一个能清晰描述它的人。”

林予有些惊讶:“你自己调的?”

“嗯,” 沈默点点头,眼神里多了点属于自己领域的自信光芒,“我是调香师。气味是记忆的锚点,也是情绪的密码。” 他看向林予,“看来,我的‘密码’,你接收到了?”

林予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咖啡馆里温暖的灯光落在沈默身上,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那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可闻。窗外的雨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这张小小的咖啡桌周围。他低头咬了一口松饼,松软的甜蜜在舌尖化开,混合着牛奶的温热,一路熨帖到了心里。

这场因意外开始的相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予原本灰暗疲惫的世界里,激荡起了一圈圈意想不到的涟漪。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不再停歇。咖啡馆的意外邂逅,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林予和沈默越拉越近。

林予惊讶地发现,沈默的住处竟然就在他公寓楼对面。这巧合让沈默有了充足的理由,以“赔偿那件被咖啡毁掉的衣服”为名,邀请林予共进晚餐。林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晚餐地点是沈默家里,一个充满了各种奇异香料和精油味道的空间。沈默亲自下厨,动作不算特别娴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温柔。林予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暖黄灯光下沈默忙碌的背影,鼻尖萦绕着食物香气和沈默身上那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木质气息,心底那片莫名的虚空感,似乎又被填满了一点点。

晚餐很愉快。沈默博学而有趣,对气味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和深刻的理解。他讲述着世界各地寻找香料的奇遇,分享着不同气味如何触动不同情绪的故事。林予听得入神,他笔下虚构的世界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色彩和维度。他发现,在沈默身边,他的思维异常活跃,灵感像泉水一样汩汩冒出。那种困扰他许久的疲惫和烦躁,只要靠近沈默,就神奇地消退了。

沈默也对这个眼神清澈、带着点书卷气的青年作家充满好感。林予身上有种独特的沉静气质,像一泓深潭,吸引着人去探寻。他欣赏林予对文字的敏感,更让他心动的是,林予似乎是他那款冷门香水的唯一“知音”。气味是沈默的灵魂语言,而林予,似乎能听懂。

咖啡馆的相遇,像点燃了一簇微小的火苗。之后的日子,这火苗在频繁的接触中迅速蔓延成了燎原之势。他们一起看电影,讨论晦涩的文艺片情节;一起去听小众乐队的现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相视而笑;沈默带林予参观他的调香工作室,让他体验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和千奇百怪的原料;林予则窝在沈默家宽敞的沙发里,在温暖的木质香氛包裹下,文思泉涌地码字,偶尔抬头,就能对上沈默安静投来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呼吸间萦绕的沈默的气息,都让林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安心。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种靠近的感觉。像是沙漠中的植物渴望甘霖,他的身体本能地渴望着沈默的温度和气息。

一个周五的深夜,林予在出版社连续熬了三个大夜赶稿,终于在截稿日前交了稿。走出写字楼时,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深秋的夜风寒凉刺骨,他裹紧外套,却还是抵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头重脚轻,喉咙干痛,鼻塞得厉害。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冰冷的公寓,连灯都没力气开,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黑暗和寂静瞬间将他吞噬,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虚弱感和一阵阵发冷。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身体微微发抖。喉咙痒得厉害,忍不住咳了几声,却感觉胸腔深处隐隐作痛。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那种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的烦躁和虚空感,再次汹涌地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即将熄灭的炭火,在寒风中苟延残喘。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沈默发来的信息:[稿子交了吗?累坏了吧?要不要吃点宵夜?我给你送过去?]

看到沈默名字的瞬间,林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想见到沈默,想听到他的声音,想…靠近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他拨通了沈默的电话。

“喂?小予?” 沈默低沉悦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默默…” 林予一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像感冒了…好难受…”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和委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沈默果断的声音:“等着,我马上过来。”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林予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开了门。门外,沈默提着一个保温桶,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怎么搞成这样?” 沈默眉头紧锁,迅速进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他放下保温桶,伸手探了探林予的额头,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林予冰凉的身体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有点烫。吃药了吗?”

林予摇摇头,只觉得沈默靠近时,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钻入鼻腔,瞬间抚慰了他焦躁不安的神经。他贪婪地吸着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沈默靠去。

沈默看着他苍白脆弱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先喝点热的。” 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熬得软糯浓稠的蔬菜粥,散发着温暖的食物香气。他盛出一小碗,坐在林予身边,动作自然地将他圈进怀里,让林予靠着自己。

林予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又软了下来。沈默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一座安全的堡垒,将他与外面的寒冷和病痛隔绝开来。沈默身上那独特的木质气息,如同最有效的安抚剂,将他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不适一点点熨平。他像个孩子一样,被沈默圈在臂弯里,一勺一勺地喂着温热的粥。

粥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暖了胃,也暖了四肢百骸。而沈默的气息和体温,则像暖流一样包裹着他,驱散着骨头缝里的寒意和心头那片挥之不去的虚空。他靠在沈默肩头,感受着他胸膛平稳的起伏,听着他低沉温和的絮叨:“慢点吃…烫不烫?…吃完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意识渐渐模糊,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沈默的气息和体温的包裹下,林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放松。身体的沉重感和疼痛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沈默说得对,他真的是自己的“人形暖炉”,只要靠近他,一切不适都能奇迹般消退。

沈默看着怀里很快陷入昏睡的林予,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林予睡得更舒服些。手指轻轻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眉宇间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加上深夜冒雨赶过来照顾病人,精力消耗确实不小。但看到林予依赖地蜷在自己怀里安然睡去的模样,那点疲惫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他只是觉得,能成为林予的“暖炉”,似乎也不错。

时间在甜蜜的相处中悄然流逝。林予的“感冒”在沈默的悉心照料下很快痊愈了,但那种对沈默气息和靠近的依赖感,却仿佛在他心里扎了根,越发清晰。

春天来临的时候,沈默提议去城郊新开放的植物园走走。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新生植物的清新气息。植物园里游人如织,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充满了勃勃生机。

林予兴致很高,拉着沈默穿梭在花丛小径间,像个好奇的孩子。沈默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唇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他喜欢林予这种充满活力的样子。

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凤仙花圃旁时,林予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花丛下方:“默默,你看!”

沈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凤蝶跌落在湿润的泥地上。它的一只翅膀明显折断了,无力地耷拉着,正徒劳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沾了满身的泥泞。

“它受伤了。” 林予的声音带着心疼。

沈默没说话,他蹲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小心。他完全不顾及自己干净的裤子和价值不菲的羊绒衫,直接跪在了潮湿微凉的泥地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靠近那只挣扎的凤蝶,生怕惊扰了它。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轻轻捏住了凤蝶那完好的翅膀根部。

林予屏住呼吸,看着沈默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的生命捧在手心。凤蝶在他掌心微弱地颤动着。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用最轻柔的动作,仔细地擦拭着它翅膀上的泥污。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而坚定的轮廓。他沾着泥点的手指,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别怕,小家伙。” 沈默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那一刻,林予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狂跳起来。他看着阳光下沈默捧着蝴蝶的侧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瞬间充盈了整个胸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

沈默将擦拭干净的凤蝶轻轻放在一株低矮的、开满粉色小花的灌木顶端,那里阳光充足,也相对安全。“好了,休息一下吧。也许还能飞起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就在他转身看向林予的刹那——

林予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那股汹涌澎湃的情感,几乎是脱口而出:“默默,你真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亮得惊人。

沈默微微一怔,随即,一个无比灿烂、如同拨云见日般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纯粹而温暖,像最和煦的春日阳光,瞬间驱散了林予心中所有残留的阴霾和不安。

“傻瓜,爱你。” 沈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带着阳光的温度。

林予也笑了,阳光落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看着沈默沾着泥点却依旧帅气的脸,看着他那双盛满笑意的深邃眼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暖了起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希望。他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沈默沾着泥土的手。那点泥泞,此刻成了最甜蜜的印记。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沉醉于甜蜜时,投下阴影。

初夏时节,沈默因为一个重要项目,需要去欧洲出差一周。这是他调香师生涯中一个关键的机会。临行前,他反复叮嘱林予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速食和水果。林予笑着点头,让他放心。

开始的几天还好,林予沉浸在创作中,用忙碌冲淡了思念。然而,从第三天开始,一种莫名的、熟悉的不适感悄然袭来。

起初只是轻微的烦躁,难以集中注意力。他以为是创作瓶颈,便放下电脑,出去散步。但走在熙攘的街头,阳光灿烂,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重要的拼图。紧接着是失眠,明明身体很疲惫,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无法平静。白天也变得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看着沈默塞满的冰箱,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觉味同嚼蜡。

更糟糕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开始从四肢百骸蔓延。像是生命力在悄无声息地流失,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他量了体温,一切正常,没有感冒发烧的迹象,但这种虚弱感却真实得可怕。晚上,他抱着沈默留在枕头上的那件灰色羊绒衫(上面还残留着沈默那独特的木质香气),才能勉强入睡片刻,醒来时却更加疲惫,仿佛整夜都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他拿起手机,无数次点开沈默的头像,却最终没有拨出去。他不想打扰沈默的工作,更不想让他担心。他只是反复翻看着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和照片,试图从中汲取一点力量,但收效甚微。照片上沈默温暖的笑容,此刻只能加剧他心底那片冰冷的空洞感。

终于,在沈默离开的第六天深夜,林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他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边咳得撕心裂肺。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当他终于喘过气,抬起头看向镜子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恐慌。他张开嘴,看到下唇内侧沾着一丝刺目的鲜红。

他咳血了!

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一丝,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强装的镇定。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看着镜中那个憔悴、陌生、仿佛生命力正在被抽干的自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慌乱地漱口,用冷水拼命拍打自己的脸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却无法驱散心底的恐惧。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拿起手机,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沈默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喂?小予?” 沈默带着时差倦意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外面。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瞬间,林予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瞬间松弛了大半。那汹涌的恐慌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浓重的委屈和后怕。他紧紧握着手机,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喉咙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默默…” 他只能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沈默似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小予?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生病了吗?” 沈默的声音瞬间清醒,充满了急切和担忧。

“我…没事…” 林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就是…有点想你…” 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咳血和那些莫名的恐慌。他不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沈默担心。

沈默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更加温柔的声音:“傻瓜,我也想你。这边快结束了,后天就能回去。等我。”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驱散了林予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乖乖在家等我,嗯?”

“嗯。” 林予用力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仅仅是听到沈默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关切,那股缠绕了他好几天的虚弱感和恐慌,就奇迹般地消退了大半。他靠在床头,握着手机,听着沈默在电话那头絮叨着旅途中的琐事和归期,心渐渐安定下来,沈默总是这样的安抚,心里的慌乱随此刻烟消云散般,但心里总是有些东西压着,担心着,恐惧着,祈祷着那一刻慢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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