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纪小棠胃里一阵翻涌。她攥紧挂号单，第三次看向手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程昱还没出现。
"请问是纪小姐吗？"护士探头出来，"程医生临时有台急诊手术，他安排您先做检查。"
纪小棠松了口气，又隐隐失落。自从上周被厉墨寒"软禁"在公寓，今天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单独外出机会。她需要见程昱，不仅因为他是产科权威，更因为他是唯一知道那晚真相的人。
"抽血请往左转。"护士递来检查单，突然压低声音，"程医生让我转告您，检查完去老地方等他。"
纪小棠指尖一颤。老地方，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天台花园。
......
彩超室的耦合剂冰凉黏腻。当探头压上小腹时，纪小棠屏住了呼吸。
"胎心很稳。"医生指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就是孕酮偏低，程医生应该会开......"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厉墨寒的助理站在门口："纪小姐，厉总安排了私人医生复诊。"
纪小棠猛地拉下衣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助理微笑："您刷的是厉总附属卡。"他递过手机，屏幕上正显示她的实时定位，一个红点不断闪烁。
"变态！"纪小棠抓起包就往外冲，却在走廊拐角撞进一个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程昱扶住她，白大褂袖口沾着血迹，"我刚下手术台就听说你闹脾气？"
五年不见，他眼角多了细纹，但笑起来依然有温暖的梨涡。纪小棠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程昱迅速将她拉进安全通道，确认四下无人后，突然抓住她肩膀："那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只记得喝了厉墨寒给的酒，后来......"纪小棠摇头，"第二天就在他床上。"
程昱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从内袋掏出一部旧手机，调出段模糊视频：宴会厅角落，厉墨寒将蓝色鸡尾酒递给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根本不是纪小棠。
"这是......"
"监控原件。"程昱声音发紧，"有人替换了有你画面的部分。我偷出来的这段显示，厉墨寒原本要设计的是林氏集团千金。"
纪小棠双腿发软，扶住墙壁才没跌倒。所以那晚她只是误入局中的替罪羊？
"还有更奇怪的。"程昱翻开病历本，露出夹着的新闻剪报——二十年前厉氏私立医院火灾报道，"唯一没找到遗体的女孩，是厉家的......"
"纪小姐。"厉墨寒的声音像刀劈开空气。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黑色西装与昏暗通道融为一体，"该回家了。"
程昱立刻挡在纪小棠身前。两个男人目光相撞，空气里爆出无形的火花。
"厉总连妻子产检都要监视？"程昱冷笑。
"尤其是见青梅竹马的时候。"厉墨寒一把拉过纪小棠，力道大得她腕骨生疼，"程医生这么关心别人太太，不如先解释下为什么篡改她的孕检报告？"
纪小棠愕然转头。程昱面色不变，但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微微发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仁和医院的系统今早被黑了。"厉墨寒甩出一叠纸，"有人把她的血型从O型改成AB型。"
血型？纪小棠彻底糊涂了。她是O型血，体检报告年年如此。
程昱突然笑了："厉总不妨直接问，为什么你妹妹和小棠会有同样的胎记？"
这句话像炸弹在纪小棠耳边爆开。厉墨寒瞬间暴怒，一拳砸在程昱脸侧，墙壁发出闷响。
"别碰他！"纪小棠死死抱住厉墨寒的手臂，"你妹妹是谁？什么胎记？"
厉墨寒呼吸粗重，突然扯开她衣领——锁骨处的蝴蝶胎记暴露在灯光下。他的眼神变得可怕，拇指重重擦过那块皮肤，仿佛要搓掉什么脏东西。
"小柔的胎记在右边......"他魔怔般喃喃自语，"但形状一模一样......"
"放开她！"程昱冲上来。
厉墨寒猛地推开纪小棠，掏出手机："三分钟内，我要程昱所有论文被撤稿。"他盯着程昱，"包括那篇《基因编辑婴儿的伦理边界》。"
程昱脸色煞白。纪小棠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像被掐住死穴的困兽。
"我们走。"厉墨寒拽着她往外走。纪小棠挣扎着回头，看见程昱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怀表...看..."
......
加长林肯里，厉墨寒的怒火化为实质。他扯松领带，对司机吼道："绕城三十圈！"
纪小棠缩在角落，锁骨还残留着被摩擦的灼痛。她偷偷瞄向厉墨寒——他正盯着她胎记的位置，眼神恍惚。
"你妹妹......"
"死了。"他打断她，"二十年前医院火灾。"
"和我有什么关系？"
厉墨寒突然掐住她下巴："程昱为什么知道胎记？你们睡过？"
"你混蛋！"纪小棠一巴掌甩过去，被他轻易截住。愤怒给了她勇气："现在是谁在发疯？我根本不认识你妹妹！"
"但你母亲认识。"厉墨寒甩出一张老照片，"纪护士，厉氏私立医院儿科护士长，火灾当晚值班。"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秀美，怀里抱着婴儿。纪小棠浑身发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母亲工作照。
"不可能...妈妈说她是小学老师......"
"谎言。"厉墨寒冷笑，"就像她说你父亲是公务员？实际上他是实验室保安，偷走了厉家最重要的......"
他突然闭嘴，烦躁地按下隔板："停车！"
车子急刹在江边。厉墨寒拽着她下车，夜风呼啸着灌进衣领。他把她按在护栏上，背后是漆黑的江水。
"听着，"他声音沙哑，"离程昱远点。他接近你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纪小棠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真相！"
厉墨寒的喉结滚动。月光下，她第一次看清他眼里深藏的痛楚——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为了毁掉你。"他最终说道，"就像毁掉小柔那样。"
纪小棠还想追问，手机突然响起。是厉母："小棠！你快回来，妈给你炖了燕窝！"
背景音里传来摔东西的巨响和保姆的尖叫。
"怎么了？"
"你老公刚派人来抄程昱的办公室，"厉母语速飞快，"现在家里全是撕碎的论文......"
电话突然中断。纪小棠抬头，看见厉墨寒把她的手机扔进江里，银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你......"
"回家。"他拉开车门，又变回那个冷酷的暴君，"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
公寓里一片狼藉。厉母坐在一堆碎纸中间，怀里抱着个铁盒。
"他小时候也这样，"她拍拍身边的位置，"一着急就撕书。"
纪小棠跪坐在地，捡起半张论文残页——《基因编辑婴儿的伦理边界》，作者程昱。被撕毁的部分隐约可见"厉氏""火灾""基因样本"等字样。
"妈，"她轻声问，"小柔是谁？"
厉母的手顿住了。铁盒咔哒打开，里面是张小女孩的照片——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粉色公主裙，锁骨处隐约可见胎记。
"我女儿。"老太太轻抚照片，"墨寒的亲妹妹。"
纪小棠浑身发冷。照片里的胎记和她的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那场火灾......"
"不是意外。"厉母合上铁盒，"有人想偷走厉家的基因研究资料，小柔撞见了。"她突然抓住纪小棠的手，"但现在我找到了你。"
纪小棠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厉母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那不是一个婆婆看儿媳的眼神，而是科学家盯上实验品的狂热。
"您知道我的胎记？"
"当然。"厉母微笑，"从你出生起就知道。"
楼下传来刹车声。厉母迅速收起铁盒，往她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程昱提到的怀表。
"藏好。"老太太眨眼间恢复慈爱表情，"墨寒回来了。"
纪小棠慌忙把怀表塞进内衣。厉墨寒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两个女人相谈甚欢的画面。
"妈，您该回去了。"他冷声道。
厉母起身拍拍儿子的肩："对小棠温柔点。"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刚好让纪小棠听见，"除非你想再失去一次小柔。"
厉墨寒如遭雷击。纪小棠趁机溜进浴室，反锁上门，颤抖着打开怀表——里面是张三人合影：年轻时的厉母穿着白大褂，旁边站着护士打扮的女人（和她母亲极像），中间是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7.16实验组留念，胚胎X成功植入。"
水龙头突然被开到最大。纪小棠抬头，在雾气朦胧的镜子里看见自己惨白的脸。她缓缓拉开衣领，盯着那个蝴蝶胎记——现在它看起来像个条形码，标记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门外，厉墨寒开始砸门："出来！"
纪小棠按下冲水键，把怀表藏进卫生棉条包装袋。当她拉开门时，厉墨寒的表情让她心惊——那不是一个丈夫的愤怒，而是守护者发现猎物即将逃脱的恐慌。
"从今天起，"他扣住她手腕，"没有我陪同，不准出门。"
纪小棠没有反抗。怀表贴着皮肤发烫，程昱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厉家最擅长的，就是把谎言变成真相。"
她看向窗外，一只夜蛾正扑向路灯，翅膀上的花纹恰似蝴蝶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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