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破庙里只剩下柴火爆裂的噼啪声,以及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声。
所有侍卫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充满了惊疑和一种看疯子的恐惧。
傅沉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沉沉的,带着巨大的压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压榨出来。
“醉梦散?”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忽然抬手,对身边一个穿着灰布短褂、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老者示意了一下。
那老者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手却异常稳定。
他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皮囊,倒出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在掌心,凑近鼻子仔细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极小的一点。
片刻后,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对着傅沉砚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下点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侍卫们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变了,从惊疑恐惧变成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混杂着敬畏的悚然。
傅沉砚的目光也终于变了。
那深潭般的眸底,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是震惊,是后怕,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忌惮,更是一种……
对“奇货”价值重新评估后的、强烈的占有欲。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一步步走近,在我面前蹲下。他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血腥气的味道瞬间将我包裹。
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抬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看清他瞳孔深处那一点跳跃的火光。
“林晚……”
他薄唇轻启,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冰冷触感,缓慢而有力地滑过我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颊,留下一点刺痛的麻痒。
“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做我的……”
他微微一顿,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掠夺意味,“‘锦囊’。”
那两个字,被他咬得很轻,却像淬了冰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
锦囊。装妙计的袋子。漂亮,有用,却也……仅仅是个容器。
日子像上了发条,在惊心动魄的危机和傅沉砚日益深重的倚赖中飞逝。
他果然将我带在了身边,不再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奴婢,而是安置在他书房外间一个独立的小隔间里。
有侍女伺候,有大夫精心照料我断裂的骨头,饮食也精细了许多。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升级版的牢笼。门外的守卫从未松懈,窗户永远紧闭,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小小的院落。
我的“价值”开始被疯狂榨取。
“京城三个月后会有地动?”傅沉砚放下手中的密报,抬眼看我,烛光在他深眸中跳跃。
“是,”我放下手中装着温水的杯盏,指尖冰凉,“震中在城西,波及甚广。主子爷若有心腹产业或重要人脉在那边,宜早做打算。”
我垂下眼,掩去眸底深处的一丝波澜。这地动,原书里是他一个重要政敌借机铲除异己、陷害忠良的契机,也是他傅沉砚趁机收拢人心、安插棋子的关键一步。
他指尖在紫檀木的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知道了。”
又一日,他召我入内室议事,屏退了左右。
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松香。
“北境军饷贪墨案,”他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如刀,“你觉得,该从何处撕开缺口?”
我心头一跳。这是原书中一个极其复杂的漩涡,牵扯朝中数位重臣,连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
傅沉砚后期能权倾朝野,正是由此案入手,扳倒了最大的绊脚石——手握兵权的老定国公。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让声音平稳:“表面看,是户部侍郎李庸贪得无厌。但层层盘剥,最终流入的,是……定国公府设在江南的几处秘密田庄和商行。证据……就在李庸书房暗格里的第三本《水经注》夹层中。”
我说完,手心已是一片冷汗。这是原书里傅沉砚耗费巨大代价才查明的关键,如今被我轻飘飘道出,仿佛我真的能未卜先知。
傅沉砚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背对着我。
窗外是沉沉夜色,他挺拔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峭。过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停滞,他才缓缓转过身。
烛光映照下,他脸上惯有的冰冷似乎被某种奇异的光泽柔化了一瞬。
他一步步走回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衣袍带来的微凉气流。
“林晚,”他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蛊惑的磁性,“你究竟是谁?”
我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强自镇定地垂下眼帘:“奴婢……只是主子爷的‘锦囊’。”
一声极轻的笑从他喉间溢出,听不出是愉悦还是嘲弄。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道箍住了我的腰!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已被他带进怀里,紧紧贴在他坚硬冰冷的胸膛上。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瞬间将我完全笼罩,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锦囊?”
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令人心尖发麻的喑哑,“不,晚晚……” 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更深地嵌入他的怀抱,那力道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占有欲,“你是我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