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在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周大夫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静养宽心的话,才提着药箱退下。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发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傅沉砚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显然是刚从宫里的夜宴上回来。
他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
侍女们摆上晚膳,比平日更丰盛些。
他破天荒地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坐到了桌旁。
“今日宫中夜宴,陛下兴致颇高。”
他拿起银箸,语气随意,像在闲话家常。
我低着头,小口喝着碗里的鸡汤,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他夹了一箸清爽的笋丝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动作自然。
我微微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不安。
“怎么?没胃口?”他抬眼看我。
“没……有点累。”
我放下汤匙,掩饰性地揉了揉额角。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后日,我要出城一趟,去趟‘静心庵’。”
静心庵!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炸开!
所有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那深埋的毒刺,猛地被狠狠翻搅出来!
静心庵……那是苏清璃带发修行的地方!
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冰清玉洁、让他傅沉砚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要去见她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在我刚刚得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尖锐的、被背叛的痛楚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抬起头,失声道:“静心庵?主子爷要去见……苏姑娘?”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过尖锐,太过失态,完全暴露了我深藏的恐惧和……嫉妒。
傅沉砚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放下银箸,抬眼看我。那眼神,在烛光下幽深难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知道她?”他问,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浑身冰冷,指尖都在发颤,强自镇定地垂下眼:“奴婢……曾听府里下人提起过……苏姑娘……身体不好,在静心庵清修……”
声音干涩得厉害。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仿佛要将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穿。
“她身子骨弱,近来天气转凉,旧疾怕是又犯了。我去看看。”
“只是看看?”我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和哽咽,像垂死的挣扎。
明知道不该问,不该奢望,可那个“永远”的谎言还在耳边回荡,腹中的小生命还在微弱地搏动……
我像个溺水的人,明知抓住的是根稻草,却还是拼尽全力。
“不然呢?”
傅沉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晚晚,你逾矩了。”
“逾矩”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瞬间将我打醒。
所有的质问、委屈、不甘,都被这冰冷的两个字堵了回去,冻僵在喉咙里。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有让那屈辱的泪水当场滑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林晚,你只是个“锦囊”,只是个有用的物件。
你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永远”,只有冰冷的利用和价值。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个不该存在的“意外”。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是……奴婢……知错。”
傅沉砚没再说话。
晚膳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他放下碗筷,起身离开了。那玄色的袍角消失在门口,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