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中考那年夏天，林溪接到了张琪的电话，说高中班主任病重，想组织大家聚一次。
她和丈夫商量后，决定带着儿子一起回去。火车驶离南方的城市时，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香樟树的味道似乎顺着风，飘进了车厢。
医院的病房里很安静，班主任躺在病床上，头发已经全白了，却还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看到林溪时，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溪溪来了，当年你总躲在陈倦后面交作业，我都看在眼里呢。”
林溪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戳破了多年的秘密。旁边的陈倦也笑了，挠了挠头：“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们了。”
周然抱着小儿子，坐在床边给老师削苹果，念念则趴在床头柜上，认真地听老师讲他们当年的趣事。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每个人身上，有种时光停滞的温柔。
“你们啊，当年一个比一个嘴硬。”班主任拉着林溪的手，又指了指陈倦，“我记得陈倦总借你的数学笔记，还回来时，里面夹着的小纸条都没敢给你看。”
陈倦的耳朵红了，周然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都是些没用的草稿。”陈倦含糊地解释，却偷偷看了林溪一眼，眼里的歉意和释然，像陈年的酒，愈发醇厚。
林溪突然想起自己的日记本，最后一页那个PS的录取通知书，收件人写着她和他的名字。原来当年的心动，从不是单方面的兵荒马乱。
聚会结束时，大家在病房门口合影。林溪站在陈倦旁边，中间隔着各自的孩子，班主任坐在轮椅上，被簇拥在中间，笑得像个孩子。按下快门的瞬间，林溪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眼角有了细纹，眼神却比当年更明亮，身边的丈夫正轻轻揽着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踏实而温暖。
离开医院后，陈倦提议去当年的高中看看。学校已经翻新过，篮球场换成了塑胶地面，公告栏上贴着新一届的光荣榜，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眼神里的憧憬和他们当年一模一样。
走到高三（3）班的教室门口时，门没锁。林溪推开门，看见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正在刷题的学生，男生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女生的发绳落在桌角，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练习册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当年你就坐在这里。”陈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总在隔壁班看你，看你写作业时皱眉头的样子。”
林溪转过身，看着他：“我也总在走廊上看你，看你被老师罚站时，偷偷往我这边瞟。”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隔阂与误解，都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动，对方都曾看见过。
离开学校时，陈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溪：“这个，给你儿子的。”
盒子里是枚军功章的复刻品，背面刻着“勇往直前”。“当年总觉得你胆子小，”他笑了笑，“现在才知道，你比谁都勇敢。”
林溪接过盒子，回赠给他一本自己写的书，扉页上写着：“愿我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闪闪发光。”
火车驶回南方时，儿子正拿着那枚复刻的军功章，兴奋地跟爸爸说以后想当军人。林溪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手里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面——封面上印着一片银杏叶，一半金黄，一半翠绿，像极了那段一半甜蜜、一半酸涩，却终究圆满的青春。
她知道，这大概是关于那段青春的最后一章了。没有未完待续的遗憾，没有藕断丝连的牵绊，只有岁月沉淀后的坦然。
就像香樟树会年复一年地抽出新芽，就像银杏叶会在秋天准时变黄，那些关于爱与成长的故事，早已在时光里落定，化作生命里最温柔的句号。而往后的日子，还有更多崭新的篇章，等着被书写，被热爱，被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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