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末，林溪收到陈倦发来的照片时，正在给新书稿写后记。照片里是她家窗台上的花盆，原本空置的陶土里冒出颗嫩黄的芽，顶着两瓣圆滚滚的子叶，像个举着小拳头的娃娃。
“上周从张琪的花盆里移的，”陈倦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她以前总说银杏籽埋进土里，等春天发芽时，就像把想念种成了期待。”
林溪走到窗边，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抹新绿。陶盆边缘还留着淡淡的刻痕，是陈倦送来时特意划的刻度，说要一起记录它长高的样子。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她探头往下看，正撞见陈倦牵着朵朵往单元门走，小姑娘手里举着张画，红扑扑的纸上画着三个牵手的人，头顶飘着歪歪扭扭的银杏叶。
“林溪阿姨！”朵朵先看见了她，举着画蹦起来，“你看我画的全家福！”
陈倦仰头朝她笑，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晃了晃，隐约能闻到芹菜的清香。“周然说你赶稿总忘了吃饭，”他站在楼下仰头喊，声音被风揉得软软的，“朵朵非说要给你送‘星星饺子’，说上次的星星还没看够呢。”
开门时，林溪发现朵朵的羊角辫上换了新装饰——两根银杏枝编成的小环，缀着几颗饱满的青果。“陈叔叔说这是‘魔法种子’，”小姑娘踮着脚往她手里塞画，“种下去就能长出会讲故事的树。”
保温桶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芹菜馅里掺了切碎的香菇，比上次多了层温润的鲜。陈倦坐在沙发上看她的书稿，指尖划过页脚的批注，忽然指着某段问：“这里写的‘未拆的信’，是当年你没寄出去的那封吗？”
林溪咬着饺子点头。高二那年她写了封长信，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考军校，却在邮筒前犹豫了整夜，最后把信塞进了旧书箱。没想到去年同学聚会，周然喝醉了才说漏嘴——那封信被他偷偷拿给陈倦，对方在新兵连的被窝里翻来覆去看了半个月，最后把信纸折成了纸船，放在训练场的小溪里漂走了。
“其实我那时候就在想，”陈倦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着，“等我能保护别人了，就回来问你愿不愿意……”他没说下去，只是拿起个饺子塞进嘴里，耳根又泛起红。
朵朵趴在地毯上摆弄积木，忽然举着块绿色的零件喊：“爸爸你看！小树长叶子啦！”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间的银杏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林溪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画下那株绿芽，旁边写：“有些等待不是停滞，是像种子在土里扎根，默默攒着破土的力气。”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银杏叶的沙沙声，像是谁在应和着说“是的”。
傍晚送他们下楼时，陈倦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枚磨得光滑的银杏籽，上面用红绳系着个小小的银环，环上刻着极小的“倦”字。“张琪以前说，”他挠挠头，声音有点涩，“两个人要是把名字系在同颗种子上，就能一起等到花开。”
林溪把银环套在手腕上，籽实的温凉贴着皮肤，像枚沉默的约定。远处的训练场上响起熄灯号，绵长的调子被风送过来，混着家属楼各家的饭菜香，酿成了初冬最温柔的背景音。
“下周带朵朵来浇水吧，”她看着陈倦的眼睛说，“据说魔法种子需要两个人的期待才能长大。”
陈倦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子。朵朵在旁边拍手：“还要包饺子！要给小树也喂一口！”
回家后，林溪把那枚银杏籽挂在窗台，和那株绿芽并排站着。月光淌过陶盆，在刻度线上投下细细的影，像时光正在悄悄写下新的刻度。她拿起笔，在书稿的最后添了句话：
“所谓未来，不过是有人愿意陪你，把每个今天，都种成明天的伏笔。”
风穿过窗缝，吹动书页哗啦啦响，像在说“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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