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的指尖停在琴键上。
琴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走廊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他屏住呼吸,听着门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卫霆又来了。
每晚都是这样。
从他住进元帅府的第一天起,卫霆就会在深夜站在走廊尽头听他弹琴,却从不踏入琴房半步。宁秋曾经以为,这是Alpha对他的信息素有所反应,可后来他发现,卫霆的眼神从未真正落在他身上。
——他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
宁秋的胸口发闷,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沉重的低音。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几秒后,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宁秋盯着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可笑。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弹错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宁秋猛地回头,琴凳撞在膝盖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林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琴房门口,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血玫瑰的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里。
"《月光》的第三小节,"林瑟吐出一口烟雾,眼神轻蔑,"你少了一个降调。"
宁秋的指尖微微发抖。
林瑟是帝国首席钢琴师,也是卫霆的……旧情人。
至少传闻是这样。
"有事?"宁秋强迫自己声音平稳。
林瑟轻笑一声,走进琴房,随手按了几个琴键。音符跳跃,却带着某种刻意的扭曲感,像是把一首温柔的曲子硬生生弹成了嘲讽。
"你知道卫霆为什么娶你吗?"
宁秋的呼吸一滞。
林瑟的指尖停在中央C键上,转头看他,眼神怜悯。
"因为你像他。"
"……什么?"
林瑟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甩在琴键上。黑白照片里,一个年轻Omega站在钢琴旁微笑,眉眼温柔,和宁秋有七分相似。
"周予安,"林瑟说,"卫霆的初恋,十年前死在边境战场上的Omega钢琴师。"
宁秋的血液瞬间冻结。
照片上的Omega穿着军装式样的礼服,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帝国第一音乐学院,荣誉毕业生。
和宁秋一样。
"卫霆的书房有一个上锁的抽屉,"林瑟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耳朵,"里面全是周予安的遗物。你每次弹琴,他站在门外听的不是你——是十年前死掉的那个幻影。"
宁秋的指尖碰到照片,冰凉刺骨。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卫霆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
——他不是在看他。
他是在看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幽灵。
"对了,"林瑟临走前在门口停顿,"你知道周予安是怎么死的吗?"
宁秋抬头。
"为了救卫霆,"林瑟微笑,"他被敌军的炮火炸得尸骨无存,最后只剩下半片染血的琴谱。"
"卫霆把它纹在了心脏的位置。"
门关上了。
宁秋坐在琴凳上,盯着黑白照片里微笑的Omega。他的视线模糊了,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琴谱上有一滴血。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从照片里渗出来的。
那天晚上,宁秋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废墟里,远处有人在弹钢琴,旋律熟悉得让他心碎。他拼命跑过去,却看到卫霆跪在一架被炸毁的钢琴前,怀里抱着半具焦黑的尸体。
尸体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和宁秋母亲留给他的一模一样。
宁秋惊醒了。
冷汗浸透睡衣,他喘着气看向窗外,发现天还没亮。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宁秋光着脚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卫霆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一枚银色徽章。
帝国第一音乐学院,荣誉毕业生。
和周予安照片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