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总裹着层黏腻的湿气，像是从港口沉船上渗出来的，贴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仓库里的灯泡忽明忽灭，电线在头顶发出滋滋的轻响。太宰治蹲在木箱上，看着中原中也把最后一个叛徒的手腕拧到反向，骨裂声混着对方的惨叫，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回声。
“下手真狠啊，中也。”他晃着腿笑，指尖在木箱边缘划出细痕，“首领只是说‘处理掉’。”
中也没回头，踹开脚边抽搐的人，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戾气：“留着浪费绷带。”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情报袋，封蜡在刚才的缠斗中裂开了角，几张照片滑出来，是下一个目标的资料。
太宰跳下来，踩过满地狼藉凑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看来今晚得加班了。”他指尖挑起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容温和，“军火商？有意思。”
中也拍开他的手，把照片塞回袋里：“明晚七点，码头三号仓库交易。首领要活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别耍花样。”
“哎呀呀，中也这是在担心我？”太宰笑眯眯地凑近，几乎要贴到他耳边，“还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预想中的拳头没挥过来，反而被一只手攥住了衣领。中也的力道很大，布料勒得脖子发紧，他的呼吸带着点热意喷在太宰脸上，混着硝烟和淡淡的火药味：“我是怕你把任务搞砸。”
太宰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燃着点东西，像未熄的火星，稍微碰一下就能烧起来。他忽然笑出声，伸手拍开中也的手：“知道了，搭档。”
这个词让中也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们搭档三个月，从最初见面就想把对方拆成零件，到现在能背靠背应付三十人的围攻，却从没正经叫过彼此“搭档”。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接应的人到了。中也率先往外走，脚步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声。太宰跟在后面，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夜晚也没那么难熬了。
车里的空气很闷，弥漫着烟草味。中也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手指却在膝盖上敲着某种规律的节奏——那是他们在行动中约定的信号，三短两长代表“左翼有埋伏”。
太宰坐在后座，数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第七盏灯亮起时，中也忽然开口：“明晚的交易，你负责潜入，我在外围接应。”
“驳回。”太宰立刻接话，“军火商身边至少有十个异能者，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总比你进去就想玩自杀式袭击强。”中也睁开眼，后视镜里的目光像淬了冰，“上次在酒店，是谁非要往炸弹堆里钻？”
“那不是没事吗？”太宰摊手，“而且最后是我拆的弹。”
“是我用重力把你从爆炸范围里扔出来的。”中也的声音冷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车里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在持续。太宰看着窗外倒退的建筑，忽然想起上次爆炸前的瞬间，中也拽着他后领把他甩出去时，力道大得差点把他脖子拧断，却偏偏避开了所有要害。
“好吧。”他忽然妥协，“我潜入，你接应。但你得听我信号。”
中也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答应了。
第二天的准备工作冗长又乏味。检查装备，确认路线，模拟突发状况。中也在地图上标出三个撤离点，用红笔圈出重点防御位置，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太宰趴在桌上，看着他的手。那双手很稳，握枪时不会抖，拧断别人手腕时毫不犹豫，此刻捏着铅笔，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这里。”太宰忽然伸手，点在地图边缘的小巷，“可以设个陷阱。”
中也皱眉：“太窄，容易被包抄。”
“所以才要用重力啊。”太宰笑得狡黠，“把墙掀了，埋他们个措手不及。”
中也的眼神动了动，像是在盘算可行性。半晌，他在小巷位置画了个三角：“可以试试。”
夕阳沉进港口时，海面泛着金红色的光。中也检查完手枪，把弹匣拍进枪身，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太宰在旁边转着匕首，刀刃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
“记住信号。”中也最后叮嘱，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知道了，妈妈桑。”太宰笑着敬了个礼，转身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里。
中也看着他的背影融进暮色，忽然握紧了手里的枪。他靠在铁皮箱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海浪声，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这三个月里，他们一起经历过比这危险十倍的任务，他从没这样慌过。
七点整，码头传来引擎声。中也屏住呼吸，手指按在通讯器上。耳机里传来太宰的呼吸声，很轻，像猫爪挠在心上。
“人到齐了。”太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比照片上胖点。”
“闭嘴，干活。”中也低声呵斥，眼睛盯着仓库门口。
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枪声和惨叫声。中也握紧枪，听见耳机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太宰那句标志性的“哎呀呀”。
“左翼有埋伏。”太宰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三个，异能不明。”
中也立刻往左侧移动，脚步声压得极低。转过集装箱拐角时，正看见三个黑影往仓库里冲，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膝盖。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耳机里传来太宰的轻笑：“枪法不错嘛，中也。”
“别分心。”中也低吼，侧身躲开飞来的匕首，反手一枪打中第二个人的手腕。
第三个想往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身体猛地往下一沉，狠狠砸在地上。中也踩住他的背，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那是太宰的异能，“人间失格”，能无效化他人的异能。
仓库里的枪声渐渐停了。中也踹晕脚下的人，快步往里面走。推开门时，正看见太宰坐在一堆木箱上，脚边躺着那个军火商，已经被捆成了粽子。
“搞定。”太宰晃了晃手里的情报，笑容得意，“比预想的快。”
中也没说话，走过去检查军火商的脉搏。指尖触到皮肤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是刚才没清理干净的敌人，手里握着砍刀。
他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只能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听见一声闷响和太宰的闷哼。
中也猛地回头，看见太宰挡在他身后，后背插着把刀，刀柄还在微微晃动。
“你……”他的声音忽然卡住，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太宰却笑了，脸色白得像纸，却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愣着干什么？抓人啊，搭档。”
中也这才反应过来，一脚踹飞那个敌人，动作狠戾得像是要把人踹碎。他转过身，看着太宰从木箱上栽下来，连忙伸手接住。
怀里的人很轻，呼吸却乱得厉害。中也的手碰到他后背的伤口，血温热地渗出来，染红了他的指尖。
“该死的！”他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谁让你挡的？”
“总不能……让我的搭档……受伤吧。”太宰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半睁着，看着中也的脸，忽然笑了，“你这表情……好像要哭了……”
“闭嘴！”中也吼道，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品，“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野狗。”
他架着太宰往外走，脚步有些踉跄。海风灌进仓库，带着咸腥气，吹得人眼睛发涩。中也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面，太宰把他的帽子扔进海里，他差点用重力把太宰压进海底。
那时候怎么会想到，现在会这样架着他，怕走快了震到他的伤口，怕走慢了耽误救治。
接应的车很快到了。中也把太宰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伤口的血还在流，浸透了他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疼吗？”中也低声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太宰没睁眼，嘴角却弯了弯：“中也在关心我？”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搭档。”中也别过脸，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耳根却在发烫。
车里很安静，只有太宰的呼吸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中也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微微颤着，像只受伤的鸟。
他忽然想起太宰总说的那些自杀方式，什么吞安眠药，什么触电，现在才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怕死，他只是……好像在等什么。
等什么呢？中也不知道。但他忽然不想让太宰死了，至少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死在他怀里。
到据点时，医生已经在等着了。中也看着他们把太宰抬进手术室，自己靠在墙上，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背忽然传来一阵酸痛——是刚才架着太宰时用了太大力气。
他靠在墙上，听着手术室里传来的器械碰撞声，心里莫名地烦躁。掏出烟盒想抽一根，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没事了，刀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有点多，需要静养。”
中也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走进手术室。太宰躺在床上，脸色还是很白，却已经醒了，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醒了就别装死。”中也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太宰转过头，看着他：“中也没走？”
“走了谁给你收尸。”中也别过脸，“医生说你得静养三天。”
“那任务报告……”
“我写了。”中也打断他，“没提你受伤的事。”
太宰笑了，忽然伸手，想像平时那样拍他的头，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中也立刻按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老实点。”
太宰的手被他攥着，掌心很烫，带着点紧张的微颤。他忽然觉得这伤口疼得值，至少能看到中也这副样子，不像平时那样浑身带刺，反而有点像被雨淋湿的幼兽，明明自己也在发抖，却还要装作强悍。
“中也。”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谢谢。”
中也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只是低声骂了句“白痴”，却没松开他的手。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术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握的手，和彼此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他们还是会吵架，会互相拆台，会在任务里斗智斗勇。但有些东西，已经在这三个月的磨合里悄悄变了质，像藏在暗处的藤蔓，不知不觉就缠在了一起，扯不断，也分不开。
中也看着太宰沉睡的脸，忽然觉得，或许当搭档也没那么糟。至少在这个吃人的城市里，有个人能让他放心地把后背交出去，哪怕那个人总是想把他气到爆炸。
他轻轻放开太宰的手，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别走”。
中也脚步顿住，没回头，只是低声说：“我在外面守着。”
身后没再传来声音，但他知道，太宰听见了。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中也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远处传来海浪声，悠长而深远，像是在为这个漫长的夜晚，画上一个新的开始。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首领你家钻石打磨成钻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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