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教室，苏晓棠抱着一摞课本，站在高二（七）班门口时，指尖还捏着颗没拆的柠檬糖。
班主任领着她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敲了敲旁边的课桌：“陆时衍，抬头。这是新转来的苏晓棠，以后就是你同桌了。”
趴在桌上的男生动了动。
他似乎刚睡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露出的眉眼轮廓分明，只是眼神懒懒散散的，扫过来时像淬了点冰，没什么温度。苏晓棠注意到他校服袖口卷着，手腕骨很突出，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
“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班主任走后，苏晓棠弯腰想把课本塞进桌肚，却被桌腿卡了一下，怀里的笔记本“哗啦”散了一地。她“呀”了一声，蹲下去捡时，指尖先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陆时衍不知什么时候也弯了腰，正捏着本《数学公式大全》，封面被她摔出个折角。
“手笨得像企鹅。”他把笔记本扔给她，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苏晓棠接过来，反而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呀，同桌。对了，我叫苏晓棠，苏州的苏，拂晓的晓，海棠的棠。”
她说话时，嘴里的柠檬糖味顺着呼吸漫出来，淡淡的酸甜气飘到陆时衍鼻尖。他皱了皱眉，没接话，转身从书包里翻出本物理竞赛题，“啪”地拍在桌上，算是划清了界限。
苏晓棠却没在意。她整理好东西，忽然发现自己校服领口别着的小熊徽章歪了——那是妈妈亲手绣的，浅棕色的小熊抱着颗星星，针脚确实不怎么工整，耳朵那里还多绣了一针，像个小揪揪。
她抬手想扶正，陆时衍的目光却冷不丁扫过来，落在徽章上，眼神顿了顿。
“可爱吧？”苏晓棠晃了晃脖子，笑得更甜了，“我妈说像我，有点傻气但很乖。”
陆时衍的喉结动了动，扯出句：“丑死了。”
说完他就转回头，假装认真看题，耳根却悄悄泛起点红。苏晓棠没看见，她只是从书包里又摸出颗柠檬糖，剥开透明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放在陆时衍的竞赛题旁边。
“给你。”她声音轻轻的，“刚才谢谢你捡本子呀。吃点甜的，做题会更顺利哦。”
陆时衍盯着那颗嫩黄色的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颗被压扁的小太阳。他没碰，也没再怼她，只是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小的墨点。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时，苏晓棠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那颗柠檬糖不见了。
而陆时衍的笔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张透明的糖纸，正安安静静地裹着那颗没被吃掉的柠檬糖。
苏晓棠狡黠的笑了。很快她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同学都喜欢她开朗活泼的性格，班上也有不少男生愿意和她做朋友。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苏晓棠偷偷观察同桌。
陆时衍背挺得很直，侧脸在晨光里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只是线条冷硬。他没跟着读课文，指尖转着支黑色水笔，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晓棠忽然想起昨天那颗消失的柠檬糖，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欸，糖好吃吗？”
陆时衍转笔的动作一顿，笔“啪嗒”掉在桌上。他弯腰去捡时，耳尖的红又冒了出来，却还是嘴硬：“难吃死了，一股洗洁精味。”
“哪有！”苏晓棠不服气，从书包里又掏出一颗，“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牌子，柠檬味可正了，你再尝尝？”
她递过去的手停在半空，陆时衍却忽然转头，目光落在她身后。苏晓棠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后桌的男生正对着她笑，手里还扬了扬一本漫画。
“苏晓棠，放学一起去书店啊？我知道有家店进了新漫画。”后桌男生嗓门不小，班里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苏晓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陆时衍猛地一拽，差点撞在他肩上。他皱着眉，把她手里的柠檬糖抢过去，塞进自己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老师看过来了，早读课瞎聊什么。”
柠檬的酸甜在口腔里炸开，陆时衍却觉得舌尖有点麻。他其实不喜欢吃甜的，尤其是这种带着尖锐酸味的糖，可刚才看到后桌男生冲苏晓棠笑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跟别人走太近。
苏晓棠被他拽得莫名其妙，却见他抿着唇，腮帮子微微鼓着，像只偷藏了坚果的小松鼠。她忽然没脾气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低头继续读课文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午休时，苏晓棠趴在桌上补觉，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碰她的头发。她睁开眼，看见陆时衍正拿着她领口的小熊徽章，指尖轻轻捏着小熊的耳朵，眼神专注得很。
“你干嘛碰我徽章？”她吓了一跳，坐直了身子。
陆时衍手忙脚乱地松开，像是被抓包的小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那副冷淡的样子：“掉了，帮你别好而已。”
他说着，指尖却还残留着徽章上的温度。那枚傻乎乎的小熊徽章，针脚歪歪扭扭，却被苏晓棠保养得很干净，连最容易积灰的缝隙里都没脏东西。就像她的人一样，永远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哦，谢谢你。”苏晓棠没多想，从包里拿出块三明治，“我妈做的，香菇猪肉馅的，你要尝尝吗？”
陆时衍刚想拒绝，就看见她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了点醋，像只偷吃的小猫。他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三明治的味道其实很普通，但陆时衍吃得很慢。他看着苏晓棠边吃边哼歌，阳光落在她发梢，连带着那颗小熊徽章都闪着暖融融的光。他忽然觉得，这颗每天叽叽的“小太阳”，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只是他没告诉她，刚才帮她别徽章时，他悄悄把别针往紧调了调——这样就不容易掉了，也不会被别人摘走了。
这个秘密，得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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