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让大家填家庭信息表。苏晓棠咬着笔杆琢磨“家长职务”那一栏时，眼角余光瞥见陆时衍的表格上，“父亲”那一栏只写了个姓氏，后面画了道斜杠。
她刚想问“是不是不用填呀”，就见陆时衍已经把表格折好，塞进了收表的信封，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放学时突降暴雨，苏晓棠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手里的伞早上忘在食堂了。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台阶下。车窗降下，露出张穿着西装的严肃面孔：“小少爷，该回去了。”
周围瞬间响起倒抽气的声音。苏晓棠愣了愣，才发现陆时衍正站在车边，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捏着把黑色长柄伞。
“你不跟叔叔走吗？”她跑过去问，雨水溅湿了帆布鞋。
陆时衍没回答，反而把伞塞给她：“拿着。”
“那你怎么办？”
“我有人接。”他说得平淡，视线却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或者，你想跟我挤一辆车？”
苏晓棠这才反应过来那车是来接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不、不用了！”
她抱着伞站在原地，看着宾利平稳地汇入车流。宋落凑过来小声说：“你知道吗？陆时衍好像是陆氏集团的小孙子！就是那个做房地产的陆氏！”
苏晓棠愣住了。她想起陆时衍总是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想起他笔袋里那支用了半年的旧钢笔，想起他中午要么啃面包，要么就吃她带的便当——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
第二天早读，苏晓棠盯着陆时衍的侧脸看了好久。他正在解一道超纲的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游走，思路清晰得让她咋舌。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年纪，他身上却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像提前把人生调成了“静音模式”。
“看够了？”陆时衍忽然转头，眼神带着点戏谑，“还是觉得我昨天的车比我好看？”
苏晓棠被戳中心事，脸腾地红了：“才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比如你做数学题超快，比如你好像不太喜欢回家，”她掰着手指说，忽然意识到这话太直白，赶紧补充，“我没有打探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顿。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他的家世或讨好或疏远，却第一次有人说他“不一样”，是因为解题快，因为不常回家。
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放在她桌上——是颗包装精致的柠檬硬糖，不是她常吃的那种廉价牌子，糖纸上印着外文。
“奖励你的，”他别过脸，耳根泛着红，“算你有眼光。”
苏晓棠剥开糖纸，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忽然看见他桌角的日历上，用红笔圈着个日期，旁边写着两个小字：“独立日”。
她没敢问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悄悄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放进了铅笔盒。
这个有背景却活得像株倔强野草的少年，好像正一点点向她敞开紧闭的心扉，而她尝到的，除了柠檬的酸，还有藏在硬壳下的甜。
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了，前两天月考的成绩也快出来了。
数学成绩下来时，苏晓棠盯着卷子上的85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她刚想转头跟陆时衍分享，却见他桌前围了好几个男生，正七嘴八舌地讨教最后一道附加题。
“陆哥，这题你怎么想到用拉格朗日定理的？我们老师都没讲过啊！”江楚云不停谬赞。
陆时衍没抬头，指尖在草稿纸上敲了敲：“你们的问题在于，总想走捷径。”语气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没赶人。
苏晓棠悄悄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想等他空了再说。可等了十分钟，男生们还在围着他叽叽喳喳，甚至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笑。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卷子没那么香了，默默又把它拽了回来。
“聊够了？”陆时衍忽然抬眼，目光扫过那群男生，冷得像结了冰，“我的时间是给你们讲题的？”
男生们讪讪地散了。
苏晓棠刚想问“你怎么了”，就见他伸手抽走了她的数学卷。他翻卷子的动作很快，视线在85分上停了两秒，又往下扫过错题，最后在她用红笔写的“加油”旁边，画了个比上次更歪的小熊。
“进步挺大，”他把卷子还回来，语气缓和了点，“但这道题的辅助线画错了，晚自习我教你。”
苏晓棠刚想说“好呀”，前桌的男生忽然转过来，手里拿着本漫画：“晓棠，昨天跟你说的新刊到了，借你看？”
她还没接话，陆时衍的笔“啪”地掉在桌上。男生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回了手。
“晚自习要讲题，”陆时衍看着苏晓棠，眼神沉沉的，“你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在漫画上的。”
苏晓棠有点委屈：“看会儿漫画怎么就浪费了……”
“你应该把时间花在更有用的地方，”他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转笔，“比如……跟我待在一起。”
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苏晓棠心里。她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有女生想借陆时衍的水喝，他直接把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想起他从不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却会在她随口说“想吃街角的章鱼小丸子”时，绕远路买回来。
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其实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圈出一块只属于她的领地。
晚自习时，陆时衍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苏晓棠偷偷看他。他的侧脸在台灯下显得很柔和，睫毛比女生还长，只是眼神专注得有些吓人。忽然，他停下笔：“你再盯着我看，这道题就永远别想会了。”
“陆时衍，”苏晓棠忽然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跟别人玩？”
他笔尖顿了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画好辅助线的草稿纸推过来：“看题。”
苏晓棠低头时，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忽然觉得，这个占有欲强到有点偏执的男生，其实也挺可爱的。就像那颗柠檬糖，初尝时带着点刺，细细品，却能尝到藏在最深处的甜。
而她不知道的是，陆时衍看着她低头解题的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颗小太阳太暖了，暖到让他想把她藏起来，只照亮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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