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定在周日下午的茶馆，古色古香的包间里飘着龙井的清香。沈砚提前十分钟到了，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扣得一丝不苟，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对面的空位很快有了主人。女孩叫周若彤，是母亲朋友的侄女，在市博物馆做文物登记工作，和沈砚算是半个同行。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说话温声细语，谈起最近馆里新收的一批青铜器时，眼里闪着专业的光。
“沈教授研究古籍修复？我一直觉得这个领域特别厉害，那些破碎的纸页在你们手里重获新生，像变魔术一样。”周若彤的笑容很真诚，带着对同行的欣赏。
沈砚颔首：“只是一份需要耐心的工作。”他试着拿出平日对待同事的温和态度，聊起一些行业内的趣事，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这确实是母亲说的“合适”的人——知书达理，兴趣相投，相处起来没有任何压力，像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安全又妥帖。
沈砚告诉自己，这就够了。
直到包间的门被“咔哒”一声推开，一道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沈教授，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沈砚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抬头，就见林慕言倚在门框上，穿着件休闲的米白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笑得像只刚偷完腥的狐狸。
周若彤惊讶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又转头看向沈砚，眼神里带着疑惑。
“你是谁？”周若彤先开了口，语气带着礼貌的疏离。
林慕言没理她，径直走到沈砚身边，目光落在他泛红的手背上，眉头微蹙，伸手就想去碰：“烫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先生，请你出去。”沈砚猛地缩回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他没想到林慕言真的会找来，还用这么荒唐的方式闯入他刻意维持的“正轨”。
“别这么凶嘛。”林慕言收回手，转而拉开沈砚旁边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就是路过，看到沈教授的车停在外面，进来打个招呼。”他看向周若彤，笑得痞气又张扬，“这位是？”
周若彤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我是周若彤，和沈教授……”
“哦——”林慕言拖长了语调，故意打断她，“我知道了，相亲对象？”他看向沈砚，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沈教授眼光不错，就是……”他话锋一转，“好像少了点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周若彤的脸瞬间白了。
沈砚的拳头在桌下攥紧，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怒火：“林慕言，这里不欢迎你。”
“我要是不呢？”林慕言挑眉，非但没走，反而拿起一块精致的茶点，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留下来听听沈教授的‘择偶标准’，也好学习学习。”
他的目光在沈砚和周若彤之间转了一圈，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周若彤显然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裙摆，眼圈微微泛红。她站起身，对沈砚点了点头：“沈教授，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若彤！”沈砚想挽留，却被林慕言用眼神制止了。
林慕言看着周若彤仓促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满意了？”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慕言，“林慕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林慕言仰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别人相亲。”
“我和谁相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林慕言也站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闻到沈砚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茶水的气息，“只要我还在，你就不能和别人相亲。”
这句话霸道又无理，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沈砚所有的理智。
“林慕言，你是不是有病？！”沈砚一拳挥了过去。
他没练过拳，动作算不上标准，但盛怒之下力道十足。林慕言显然没料到他会真的动手，没来得及完全躲开，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侧脸。
“唔——”林慕言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砚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愣住了。他竟然真的打了林慕言。
林慕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非但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神亮得惊人：“沈砚，你终于对我有反应了。”
他上前一步，不顾沈砚的抗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比起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像只炸毛的猫。”
“放开我！”沈砚挣扎着想甩开他，却被林慕言拽得更紧。
“我不放。”林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执拗，“沈砚，别自欺欺人了。你要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就不会那么生气。”他的目光灼热，紧紧锁住沈砚的眼睛，“你动心了，对不对？”
“我没有！”沈砚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讨厌林慕言的步步紧逼，讨厌他总能轻易打乱自己的节奏，更讨厌……自己心底那点被说中后的慌乱和无措。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慕言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对，不该搅黄你的相亲。但我一想到你要和别人坐在这儿，像模像样地谈婚论嫁，我就……”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就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沈砚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和那双写满执拗与不甘的眼睛，心底的怒火突然就泄了大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疲惫和混乱。
他用力甩开林慕言的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林慕言，我们到此为止吧。”
“不可能。”林慕言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不是你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伴，林慕言。”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你想要的刺激，我也给不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路是人走出来的。”林慕言固执地说，“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不想试。”沈砚别开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累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他怕再待一秒，自己会说出什么更失控的话，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
林慕言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砚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抬手碰了碰被打中的侧脸，那里还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里的钝痛。
他知道自己今天太冲动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宣示占有欲，结果反而把沈砚推得更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周若彤的资料，后面还附了一句：“林总，周小姐的父亲是市文物局的副局长，要不要……”
林慕言直接删掉了消息，将手机扔在桌上。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用手段逼退谁，而是沈砚心甘情愿地走向他。
可他好像……又搞砸了。
茶馆外，沈砚站在街边，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周若彤发来一条消息，语气客气却疏离：“沈教授，我们可能真的不太合适，祝你找到更好的人。”
沈砚看着那条消息，苦涩地笑了笑。
好好的一场相亲，被搅得鸡飞狗跳。他精心规划的“正轨”，再次被林慕言搅得偏离航向。
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系主任打来的。
“沈砚啊，有个好消息。”主任的声音带着笑意，“林氏集团捐了一大笔钱给我们系，专门设立古籍修复基金，还说要建一个新的修复实验室。对方特别指定，这个项目由你全权负责。”
沈砚愣住了。
林氏集团？林慕言？
他几乎能想象出林慕言此刻得意的嘴脸——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强行捆绑在一起。
“沈砚？你在听吗？”
“……在。”沈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下周林氏那边会派人过来对接，听说……是林总的继承人亲自来。你准备一下，好好对接，这对我们系来说可是大事。”
挂了电话，沈砚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想逃，可林慕言却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从生活到工作，无孔不入地将他笼罩，让他无处可躲。
而他不知道的是，茶馆包间里，林慕言看着桌上那杯沈砚没喝完的茶，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把古籍修复实验室的方案再改改，按最高标准来，所有设备用进口的最好的。还有，下周的对接会，我亲自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准备一份正式的道歉信，打印出来，我要亲手交给沈教授。”
助理愣了一下，还是恭敬地应道：“是，林总。”
林慕言挂了电话，指尖划过冰凉的桌面。
沈砚，这一次，我不会再用错方式了。
你想要的尊重和认真，我都给你。
只是别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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