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京试镜
北京西站的钟声敲响七下时，毛紫晴拖着行李箱被人潮推出站口。三月的北京风沙扑面，吹得她睁不开眼。她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方，第一次来到首都。
手机地图显示，试镜地点在朝阳区的一栋写字楼，而她在网上订的青年旅社在海淀区。毛紫晴咬了咬牙，招手叫了辆出租车——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出租车，计价器每跳一下，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第一次来北京？"司机从后视镜打量这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
"嗯，来...来办事。"毛紫晴含糊地回答，眼睛盯着窗外闪逝的高楼大厦。惠州和横店的建筑与北京相比，简直像玩具模型。
青年旅社比想象中还要简陋。八人间的上下铺，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房间里弥漫着泡面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气味。毛紫晴分到一个上铺，她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塞在枕头旁边，里面装着她全部的积蓄——两千三百元现金和一张余额不足五百的银行卡。
"你也是来北漂的？"下铺的女孩嚼着口香糖问，"做什么的？"
"演...演员。"毛紫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哈！又一个想当明星的。"女孩翻了个白眼，"我劝你早点放弃，中戏北电毕业的都排着队等机会呢。"
毛紫晴没接话，默默爬上床铺。她掏出那张烫金名片，反复确认明天的试镜时间和地址。名片背面有手写的一行字："请准备一段3分钟现代戏独白，角色设定已发邮箱。"
她急忙打开手机邮箱，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玫瑰的故事》试镜角色：林小夏，女主角黄玫瑰的闺蜜，25岁，性格开朗直率，在剧中起到调和剂作用。试镜片段是林小夏安慰失恋的黄玫瑰的戏份。
毛紫晴咬着嘴唇陷入思考。她从未演过如此活泼外向的角色，与自己的性格相差甚远。但机会难得，她必须全力以赴。
整晚，毛紫晴都在旅社公共浴室对着镜子练习。她尝试各种笑容和手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开朗的都市女孩。凌晨三点，她被管理员赶回房间时，嗓子已经因为反复练习台词而沙哑。
试镜当天早晨，毛紫晴五点就醒了。她换上唯一一件像样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用公共吹风机整理了头发，还向室友借了点BB霜遮盖黑眼圈。镜子里的女孩依然朴素，但至少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加油，毛紫晴。"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道。
试镜地点在一栋豪华写字楼的18层。电梯门一开，毛紫晴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走廊里坐满了年轻女孩，个个妆容精致，衣着时尚，有的在低声背词，有的在做发声练习。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和紧张感。
"姓名？"前台小姐头也不抬地问。
"毛...毛紫晴。"
前台翻看名单，皱眉："没有你的预约记录。"
毛紫晴急忙掏出那张名片："是这位导演让我来的..."
前台接过名片，态度立刻变了："哦，王导特别推荐的啊。稍等，我确认一下。"
五分钟后，毛紫晴被带进一间小型会议室，里面坐着三位评委——包括给她名片的王导，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性，以及一位看上去很严厉的男性。
"你就是张伟推荐的那个横店新人？"王导翻看着资料，"非科班出身，只演过几个小配角？"
毛紫晴点点头，手心渗出汗水。
"开始你的表演吧。"中年女性温和地说。
毛紫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试图让自己变成林小夏——那个与她性格截然不同的开朗女孩。
"玫瑰，听我说，"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活泼，"那个渣男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表演到一半，毛紫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完全理解错了角色。评委们交换着眼神，她无法判断那是赞赏还是失望。最后一句台词说完，会议室陷入尴尬的沉默。
"谢谢你的表演。"严厉的男性评委说，"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毛紫晴的心沉到谷底。她鞠躬退出会议室，在走廊长椅上呆坐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完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两千多块的积蓄，可能就这么打水漂了。
走出写字楼，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毛紫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天桥上。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明确的目的地。而她，一个贵州山区来的小姑娘，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突然感到无比渺小和迷茫。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伟的电话。
"试镜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可能搞砸了。"毛紫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把角色演得太夸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我刚给王导发了信息，把你的情况详细说明了。你不是科班出身，但很有灵气。《四海重明》的导演也给你写了推荐信，强调你在哭戏上的天赋。"
毛紫晴愣住了，她没想到张伟和导演会为她做这些。
"现在，立刻回酒店，好好休息。"张伟的声音不容置疑，"如果他们有眼光，会看到你的潜力。"
回到青年旅社，毛紫晴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下铺的女孩正在收拾行李："被刷下来了？早告诉你别抱希望。"
毛紫晴没力气回应，只是用被子蒙住头。她开始盘算剩下的钱够不够买回横店的车票，以及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张伟和其他人的失望目光。
第二天清晨，一通电话惊醒了毛紫晴。
"毛紫晴小姐吗？"一个陌生的女声，"这里是《玫瑰的故事》剧组。恭喜你获得林小夏一角的试镜通过通知，请今天下午两点到国贸大厦25层签约。"
毛紫晴猛地坐起身，头重重撞在上铺床板上，但她顾不上疼："真...真的吗？"
"是的。王导特别欣赏你的真实感，虽然技巧生涩，但情感表达非常自然。"对方顿了顿，"另外，这个角色有三集戏份，片酬是两万元。"
两万！毛紫晴从没想过自己能赚这么多钱。挂掉电话，她忍不住在床上蹦跳起来，差点又撞到头。
签约过程出奇地顺利。制片人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详细解释了合同条款和拍摄安排。毛紫晴将在北京拍摄一周，然后随剧组转场上海继续拍摄。
"我们给你安排了剧组酒店，"制片人说，"明天开始剧本围读，后天正式开拍。"
毛紫晴搬进剧组酒店的标准间时，恍如梦中。柔软的床铺，干净的卫生间，还有免费的WiFi，与青年旅社的八人间相比简直是天堂。她小心翼翼地摸着洁白的床单，生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它。
剧本围读在酒店会议室举行。毛紫晴提前半小时到达，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紧张地翻看剧本。陆续有其他演员进来，她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敢主动打招呼。
突然，会议室安静下来。毛紫晴抬头，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走进来——刘亦菲。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却依然美得让人屏息。
"大家好，我是刘亦菲，饰演黄玫瑰。"她的声音轻柔悦耳。
毛紫晴呆住了，手中的剧本滑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刘亦菲。她慌忙弯腰捡剧本，额头又撞在桌角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没事吧？"刘亦菲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毛紫晴抬头，正对上那双著名的丹凤眼，大脑瞬间宕机："我...我是您的粉丝..."
会议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刘亦菲微笑着伸出手："你是演林小夏的新人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毛紫晴颤抖着握住那只手，感觉像触碰到某种神圣之物。这就是真正的明星啊，不仅外表完美，连气质都如此优雅亲切。
围读开始后，毛紫晴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位演员的表演，特别是刘亦菲。她惊讶地发现，这位国际巨星在剧本上做满了笔记，对每个场景都有深刻理解，完全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
轮到毛紫晴读台词时，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但当她看到刘亦菲鼓励的眼神，突然想起张凌赫说过的话——不要表演，要成为那个角色。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变成林小夏，那个开朗直率的都市女孩。
"不错嘛，"饰演男主角的佟大为笑着说，"很有活力的小姑娘。"
毛紫晴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许，她真的可以做到。
正式开拍那天，毛紫晴凌晨四点就被叫起来化妆。造型师给她做了时尚的短发造型，换上设计师品牌的连衣裙，镜中的女孩焕然一新，连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Action!"
第一场戏是林小夏在咖啡厅安慰失恋的黄玫瑰。毛紫晴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当她看到刘亦菲完全进入角色的状态时，不自觉地被带动起来。
"玫瑰，看着我，"她按照剧本轻拍刘亦菲的手，"那个渣男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卡！"导演皱眉，"毛紫晴，你的动作太僵硬了，像是在完成任务。这是你最好的闺蜜，感情再自然一点！"
第二次拍摄，毛紫晴想起自己安慰表姐时的情景，动作自然了许多。
"好！这条过了！"导演满意地点头，"准备下一场！"
拍摄进行到第三天，毛紫晴已经逐渐适应了节奏。她发现刘亦菲在片场从不摆架子，经常帮助其他演员理解角色。有一次休息时间，刘亦菲甚至主动找她讨论剧本。
"你对林小夏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刘亦菲问。
毛紫晴没想到大明星会征求她的意见，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觉得她表面开朗，其实内心也很敏感..."
"有意思的角度，"刘亦菲若有所思，"我们可以试试在某个场景中加入这个层次。"
当晚回到酒店房间，毛紫晴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紫晴！"母亲的声音充满愤怒，"你姑妈说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说你跑去当演员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毛紫晴的心一沉："妈，我正要告诉你..."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放着正经工作不做，去当戏子？"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马上给我回家！"
"妈，这是我的人生..."毛紫晴试图解释。
"什么人生！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过来，"你要是不回来，就别认我们这个父母！"
视频突然挂断，留下毛紫晴呆坐在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理解父母的担忧，但他们的话依然伤透了她的心。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妆容精致的脸——这张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贵州山区小姑娘的脸了。
擦干眼泪，毛紫晴翻开剧本，强迫自己专注于明天的戏份。无论家人怎么想，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坚持下去。
拍摄最后一天，毛紫晴有一场情绪爆发的重头戏——林小夏得知自己患了重病，却要强装坚强安慰黄玫瑰。这场戏要求她在极短时间内转换多种情绪，对新人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Action!"
毛紫晴站在医院走廊里，背对着镜头。当她转身面对刘亦菲时，脸上已经挂着灿烂的笑容："医生说我没事，就是有点贫血..."
刘亦菲饰演的黄玫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
"以为我要死了？"毛紫晴夸张地摆手，"我林小夏命硬着呢！"
镜头推近，捕捉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悲伤和恐惧，然后又恢复成强装的乐观。这种细腻的情绪转换，连导演都惊讶于她的表现力。
"卡！完美！"导演激动地站起来，"毛紫晴，你简直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刘亦菲也走过来拥抱她："演得太棒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杀青宴上，制片人特意找到毛紫晴："王导看了样片，非常满意。我们公司有其他项目在筹备，会考虑给你更多机会。"
毛紫晴感激地道谢，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她终于可以向父母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也许他们现在不理解，但总有一天会为她骄傲的。
回到横店的那天，张伟亲自来接她。
"欢迎我们的小明星回来，"他打趣道，"听说你在北京表现很出色？"
毛紫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运气..."
"运气？"张伟摇摇头，"《四海重明》导演看了你的片段，决定给你加戏。《云秀行》剧组也联系我，想让你去试镜一个有五集戏份的配角。"
毛紫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几个月前，她还是电子厂流水线上的普通女工；而现在，她已经成为有代表作品的职业演员了。
横店的天空湛蓝如洗，毛紫晴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北京之行像一场梦，但背包里的剧本和银行卡里的片酬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玫瑰的故事》杀青！新目标：《云秀行》试镜成功！"
这个曾经连与人对视都不敢的女孩，如今已经能够坦然站在镜头前，演绎各种人生。而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前方还有更长的路等着她去探索，更多的角色等着她去成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