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银铃劫

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年彻尧闻到了血腥味里混着的茯苓糕甜香。

太子书房暗格的机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露出里面那本被血渍浸透的账册。年彻尧的指尖刚碰到封皮，纸页突然自燃，青绿色的火苗里浮现出越央模糊的脸。她嘴唇开合间，一串银铃相撞的脆响直接刺入耳膜："少宗主...银铃在第三十七具尸骨的喉间..."

火焰倏地窜上房梁。年彻尧挥袖扫开灰烬时，瞥见残页上"七月初七以童女骨镇闸"的朱批——字迹与太子批阅奏章的笔锋分毫不差。窗外突然传来铃铛碎裂的声响，他破窗而出的刹那，看见一道白影掠过墙头，那人腰间银链上串着的七枚铃铛，每一枚都刻着年氏暗卫的徽记。

暗卫的弩箭追着白影消失在夜色里。年彻尧却转身走向书房角落的青铜水漏，用钥匙尖挑起底部黑红色污垢——是混着金粉的血痂，凑近闻还有墨河底特有的腥锈味。这个发现让他颈后的寒毛根根直立，三年前打捞小妹尸体时，她指甲缝里就嵌着同样的金粉。

宗祠的石阶在暴雨后长满青苔，踩上去像踏在某种活物的脊背上。年彻尧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整座建筑突然震颤起来。梁上悬挂的镇魂铃无风自动，三十七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腐肉的气息里竟裹着一丝幽昙香。

"阿兄..."

这声呼唤让年彻尧浑身血液冻结。是小妹的声线，却带着诡异的回响。他反手扣住那只手腕，摸到的骨节分明是成人尺寸，腕上银铃铛的纹路却与小妹生辰礼一模一样。尸体突然在他手中解体，头颅滚落时发髻散开，露出颅骨内侧用朱砂画的河道图——东北角多出的叉形标记旁，小字标注着"火药在此"。

密阁中央的棺椁大敞着，小妹的木偶端坐在丝绸堆里。年彻尧掰开它紧握的右手，掌心躺着的青铜钥匙与他手中这把严丝合缝。双钥相触的瞬间，木偶腹部裂开，三十六颗血珍珠滚落成墨河流向。东北角那颗突然爆裂，血雾中浮现的太子别院立体图影里，地窖位置标着醒目的"卅七"。

"少宗主！"暗卫的惊呼混着机关转动的闷响传来，"棺底有夹层！"

年彻尧掀开垫尸锦褥，下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张人皮面具。最上面那张的眉眼与越央有七分相似，耳后却刺着年氏暗卫的逆鳞印。面具下的羊皮纸上，墨河堤坝的构造图被朱砂改得面目全非，边角处盖着工部侍郎的私印——正是此人三年前往墨河运的"防洪沙石"里，混进了碾碎的火药。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年彻尧站在地窖废墟上，看着暗卫挖出的三十六口陶瓮。第七口瓮碎裂时涌出的潮湿火药里，静静躺着一枚银铃铛。内壁刻的"太子枕下函"五个字还沾着血渍，看颜色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这发现让他想起越央咽气前划在他掌心的三道痕迹——不是警示，是年氏暗卫用来计数的符号。她在告诉他，这局棋才走到第三步。照水阁方向突然传来银铃碎裂的脆响，年彻尧摸向腰间玉佩时，发现第三十七道水波纹正在晨光中慢慢褪色。

阁前那株从未开过的昙花，此刻正在熹微的晨光里舒展花瓣。花蕊处躺着的银簪尖上，一点朱砂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