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丝裹着栀子花香，黏在玻璃窗上。夏薇薇盯着咖啡杯里浮沉的奶泡，杯壁凝结的水珠在原木桌面上洇出小片水痕。对面的季沉正低头翻着她带来的速写本，指腹拂过某页铅笔线条，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那天电话......"她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轻，"阿哲说你手机落他那儿了。"
季沉的手指顿在那页画着篮球场的速写上。画里有个穿11号球服的男生，正弯腰捡球，发梢沾着汗，和记忆里那个在雨里把伞倾向她的少年重叠。"我......"他喉结滚动两下，"接到电话时，正在医院陪我妈做复查。"
夏薇薇抬头。他的眼尾泛着淡红，像被雨水泡胀的海绵。"化疗后她总睡不着，我陪床时总盯着吊瓶发呆。"季沉扯了扯嘴角，"手机在口袋里震，我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阿哲'——那时候我和他刚因为打球摔了架，正赌气不联系。"
"所以你......"
"我怕他问起我最近在做什么。"季沉低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怕他说'你最近怎么总往三中跑'，怕他问'那个总在图书馆写作业的女生是谁'。"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水光，"更怕你接了电话，听到我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夏薇薇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那天拨通电话时的心跳，想起听筒里传来阿哲骂骂咧咧的声音，想起自己举着手机在走廊里站了十分钟，直到保安来敲门。"我后来去你家楼下等了半小时。"她轻声说，"雨下得很大，我躲在香樟树后面，看你窗口的灯一直亮着。"
季沉猛地抬头。窗外的雨突然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我......我那天在阳台晾我妈的病号服。"他声音发颤，"看见楼下有个穿蓝裙子的身影，撑着把印满向日葵的伞。我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睛，人就不见了。"
咖啡馆的留声机放着《昨日重现》，钢琴声混着雨声，像团浸了水的棉花。夏薇薇摸出包里的速写本，翻到某页——那是她高中时画的，画着季沉在篮球场边喝水的侧影，背后用铅笔写着"他的喉结会动"。
"那个篮球卡。"她把本子推过去，"我最后还是塞进你课桌了。"
季沉翻开抽屉最底层，取出个塑封袋。里面躺着张泛黄的卡片，边缘卷着毛边，正是当年他藏在画具箱里的那张。"我看到了。"他说，"那天放学我收拾东西，摸到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是艾弗森的签名卡——我追了三个月的绝版卡。"
"你没来找我？"
"我......"季沉把卡片轻轻放回本子里，"那天晚自习，我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卡了半小时。等我解出来，你已经不在教室了。"他抬头看她，眼尾的红晕更深了，"后来我想去高二（3）班找你，路过操场时听见阿哲他们说'夏薇薇最近总往图书馆跑，估计是喜欢上谁了'。"
夏薇薇的呼吸一滞。她想起那年秋天，总在图书馆遇见季沉，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把他的侧脸镀成金边。她以为他没注意到自己，却不知他每次翻书时，余光都落在她速写本露出的页脚上。
"如果......"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当时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季沉的手指在桌沿敲出急促的节奏。窗外的雨突然小了，有片梧桐叶飘到玻璃上，被雨水洗得透亮。"我......"他低头盯着自己手背的疤痕——那是高中时为了帮她捡速写本，被篮球架划破的，"那时候我爸刚欠了赌债，我妈在医院躺着，我每天打三份工。"他抬头看她，眼睛里像结了层冰，"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给你幸福？"
夏薇薇的眼眶热了。她想起那年冬天，季沉把捂热的烤红薯塞进她手里，说"刚在食堂买的，趁热吃"；想起他替她挡住隔壁班男生的恶作剧，自己膝盖磕在台阶上渗出血；想起他在她速写本上画的小太阳，旁边写着"今天也要加油"。
"可我......"她轻声说，"我连句'我喜欢你'都没说出口。"
季沉突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有常年握笔的薄茧，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现在说也不晚。"他说，"薇薇，我喜欢你。"
夏薇薇愣住。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望着他眼里的真诚，突然笑了。"季沉，"她说，"现在说，刚刚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