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节艺术总监克拉拉的办公室像座水晶笼子。四面玻璃墙外，雪花纷扬落下，桑宁却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和程逾白交握的手。

"太完美了！"克拉拉拍手，钻石腕表在灯光下刺眼，"顶流明星与编剧的爱情故事，比任何电影都精彩！"她推过企划书："我们想做'真实与虚构'特别单元，同步放映《星夜不眠》和你们的纪录片。"

程逾白的拇指在桑宁手心画圈——他们的暗号，意思是"让我处理"。但桑宁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疤痕又开始泛红，这是焦虑的信号。

"纪录片内容包括？"程逾白问。

克拉拉翻到企划书第三页："日常相处、创作过程、当然..."她意味深长地停顿，"包括您著名的'多重人格创作法'。"

桑宁猛地坐直。这分明是在要求拍摄程逾白的心理治疗过程。

"不可能。"她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

克拉拉不慌不忙地推过另一份文件："东京国际电影节愿意提供特别展映厅，如果...我们能拍到程先生重返当年失明的酒店。"

程逾白的呼吸明显一滞。五年前在东京失明的三个月，是他最黑暗的记忆之一。

"我们需要考虑。"桑宁起身拽过程逾白。直到走出大楼，在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时，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发抖。

"那个酒店..."程逾白突然说，"我曾在墙上刻盲文。"

桑宁愣住。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像碎钻般闪烁。

"当时我以为永远看不见了。"他轻声解释，"刻的是'谁来救我'。"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凯瑟琳的脸："上车，有急事。"

凯瑟琳的安全屋里暖气过足，桑宁脱下大衣时，一本精装书从包里滑出——《被拒绝的星光》。

"这是什么？"凯瑟琳捡起来。

程逾白耳尖发红："生日礼物。"

桑宁接过书翻开，顿时屏住呼吸。里面全是她被退稿的剧本创意：《哑巴歌手》《倒带人生》《左手写字的人》...每个故事旁边都有程逾白手写的评语，有些还画了分镜草图。

扉页上写着："所有不被接纳的光芒，都在我眼中璀璨如银河。"

"你什么时候..."桑宁声音发颤。这些草稿有些她自己都忘了。

"从你说'又又又逃掉了编剧交流会'那天开始。"程逾白微笑，"当时我想，这么有趣的灵魂，为什么害怕被看见？"

凯瑟琳突然咳嗽一声："虽然很感人，但先看这个。"她打开电视，屏幕上出现克拉拉与一个秃顶男人的密会画面。

"...程逾白2018年在东京的医疗记录..."秃顶男人递过信封，"...特殊药物导致的解离状态..."

桑宁浑身发冷。这正是导致程逾白失明和"白"人格出现的药物。

"这秃子是东京圣玛丽医院的副院长。"凯瑟琳按下暂停，"而克拉拉上周刚收了他两百万欧元'咨询费'。"

程逾白异常平静："所以他们要的不是纪录片，是我的医疗黑料。"

"不止。"凯瑟琳调出手机照片，"看这个。"

照片里是家废弃实验室，门口牌子上写着"音乐基因疗法研究中心"。

"俞天音当年真正的实验室。"凯瑟琳说，"就在你失明的那家医院地下室。"

桑宁突然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克拉拉对东京酒店的执着、神秘人要购买的治疗影像、还有那份被盯上的音乐基因研究...

"这是个陷阱。"她抓住程逾白的手，"他们想证明你的多重人格是基因实验导致的'异常'。"

程逾白却看向那本《被拒绝的星光》："或者...是反击的机会。"

他拿出手机，拨通克拉拉电话："我接受提案。但有两个条件：一、纪录片由桑宁全权剪辑；二、我要住回当年那间病房。"

挂断电话，他在桑宁抗议前吻了她指尖："记得《夜航船》的结局吗？逃亡者最终直面风暴。"他眼中闪烁着桑宁从未见过的决心，"这次，换我来写我们的剧本。"

安全屋的阁楼里，桑宁帮程逾白收拾行李。东京的行程定在三天后，柏林团队将全程跟拍。

"为什么答应他们？"桑宁终于问出口，"你明知道..."

"因为五年前我刻下'谁来救我'时..."程逾白从背后环住她，"真的有人来了。"

桑宁转身。程逾白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是稚拙的盲文点字和一行钢笔字：【会有人来，在此之前，请继续弹琴】

"护士说是位中国女孩留下的。"程逾白声音轻柔，"当时我以为是幻觉，直到在你工作室看到同样的字迹。"

桑宁震惊地接过便签。2018年她确实去东京参加编剧交流会，因为社恐发作躲到医院花园...但她不记得写过这个。

"是你。"程逾白笃定地说，"那天你穿着蓝裙子，身上有柠檬草的味道。"

记忆突然闪回。桑宁想起那个暴雨天，她在医院走廊听见钢琴声，循声找到一间病房，听见里面的人用中文喃喃自语"谁来救我"...

"我当时把便签塞进门缝就跑了。"她喃喃道。

程逾白微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就信任你了。"他打开行李箱，露出里面的《光尘》琴谱："这次，我们一起回去。"

桑宁注意到箱底有盒盲文刻印工具。程逾白顺着她视线解释："想在原来的刻字旁边加一句新的。"

"写什么？"

他拿起床头那本《被拒绝的星光》，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手指慢慢写下：【现在我知道了，救我的人会来】

窗外，雪停了。远处柏林电视塔的灯光穿透云层，像一束终于找到归途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