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阳光透过纱帘，在程逾白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桑宁轻轻拨开落在他前额的一缕黑发，指尖描摹着他熟睡中舒展的眉宇——三个月前那场柏林音乐会后，他眉间的褶皱似乎永远地抚平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林小满的信息跳出来：【今天复查别忘了！医生说这次脑电图很关键】

桑宁正要放下手机，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程逾白不知何时醒了，晨光为他琥珀色的瞳孔镀上一层蜂蜜般的色泽。

"又偷看我睡觉？"他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腕骨。

桑宁耳根发热："在研究你的睫毛。"

"研究出什么了？"

"比女演员的还长。"她故意撇嘴，"不公平。"

程逾白低笑着撑起身，棉被滑落露出线条分明的肩膀。桑宁注意到他左肩胛骨上那个小小的胎记——像半片雪花，是她最爱的秘密印记。

"今天复查完..."他凑近她耳边，呼吸温热，"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当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地方。"程逾白吻了吻她发顶，"不是后台那次，是更早..."

桑宁正想追问，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凯瑟琳"，自从柏林音乐会后就消失的制片人。

程逾白按下接听键，凯瑟琳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急促："逾白，听我说，雷顿制药的事还没结束，他们找到..."

通话突然中断。程逾白再回拨时，已是关机提示音。

窗外，一只蓝翅鸟掠过树梢，惊落几片早樱花瓣。桑宁突然有种错觉，仿佛平静的日子就像这些花瓣，看似安稳，实则随时可能飘散。

程逾白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不管发生什么..."

"我们一起面对。"桑宁接上他的话，这是他们在无数个夜晚建立的默契。

阳光渐渐明珠大戏院的消防通道依然散发着熟悉的灰尘味。桑宁跟着程逾白穿过狭长走道，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带她来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不是这里。"程逾白神秘地微笑，牵着她转向一条她从没注意过的侧廊，"是楼上评委室。"

顶层的房间门上挂着"档案室"的铜牌。程逾白从钱包取出一把老式钥匙："七年前，我是大学生电影节匿名评委之一。"

门开后，桑宁倒吸一口气——整面墙贴满了历年参赛作品的海报。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夜航船》，被贴在正中央，周围画满红心。

"2016年4月3日。"程逾白轻触那张泛黄的纸，"我第一次读到你的剧本，当时就坐在那个位置。"他指向窗边的扶手椅，"从窗户能看到后台，我看见你紧张得在扯裙带。"

桑宁记忆闪回——那天她穿着借来的蓝裙子，因为太紧绷差点喘不过气。她根本不知道评委中有程逾白，更不知道他目睹了她的窘迫。

"为什么不早说？"

程逾白从档案柜取出一本评委笔记，翻到某页：【《夜航船》作者桑宁，像她的角色一样，把脆弱藏在了锋芒之下。想认识这个女孩，但怕惊走她——她看起来随时会逃跑】

日期比他们的"初遇"早了整整三年。

"后来我托人找你，听说你拒绝所有邀约。"程逾白合上笔记本，"直到那天在后台..."

桑宁突然明白他为何能一眼看穿她的社恐："你等了我三年？"

程逾白只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里急促的跳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桑宁在其中看到了七年前那个默默注视她的年轻人。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林小满的尖叫声几乎穿透话筒："桑宁！你入围金蔷薇奖了！但网上都在说你是靠程逾白..."

程逾白接过电话，脸色逐渐凝重。挂断后他调出社交媒体——#金蔷薇内定#的热搜下，满是"靠睡上位""程逾白给评委打过招呼"的恶毒评论。

"评委会刚发声明。"程逾白读出邮件，"要求你一周内提交全新原创剧本，证明独立创作能力。"

桑宁的兴奋瞬间冻结。一周创作一个评委会级别的剧本几乎不可能，更何况...

"还有更糟的。"程逾白给她看另一封邮件，"国际音乐治疗协会指控我'利用患者谋利'，公司要我立刻接拍《超能偶像3》，否则永久雪藏《星夜不眠》。"

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桑宁想起凯瑟琳的警告电话——雷顿制药的事还没结束。

工作室里，桑宁撕掉了第七张草稿。窗外雨声渐密，正如她越来越乱的思绪。程逾白被紧急召去见制片人，留下她独自面对空白的文档。

"吃点东西？"林小满端着三明治进来，"程老师刚发信息说会谈不顺，可能要晚归。"

桑宁摇头，目光落在书柜底层。那里有个她从没注意过的牛皮纸盒，标签写着《星光收集者》。打开后，她震惊地发现里面全是她的退稿——从大学时代被否定的习作，到近期被拒的商业剧本，甚至包括她随手丢弃的便签。

每份稿子都细心装订，边缘贴着程逾白手写的评语：《哑巴歌手》旁注着"对白精炼如诗"；《倒带人生》扉页写着"结构天才"；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左手写字的人》上的留言："这个女孩看世界的角度，就像我用左手弹琴——笨拙，但独一无二。"

雨点敲打窗户的节奏突然让她想起什么。桑宁抓起笔，在新文档上打出标题：《不对称的爱》。

灵感如暴雨倾泻。她写一个习惯用右手的女孩爱上左撇子钢琴师的故事，写他们如何在不同中寻找和谐。写到凌晨三点时，程逾白悄然归来，带着一身雨水和威士忌的气息。

"谈崩了？"桑宁暂停打字。

程逾白扯松领带："他们要我把多重人格'商品化'，每场演唱会安排'发病'环节。"他瘫在沙发上，声音疲惫，"我拒绝了。"

桑宁坐到他身边，嗅到酒精之下淡淡的雪松香。程逾白突然握住她的右手："写多久了？"

"从你走后。"桑宁活动了下酸痛的腕关节，"写到他们第一次四手联弹..."

程逾白拉她走向钢琴："示范给我看？"

桑宁窘迫地摇头："我不会..."

"用文字描述音乐就像用左手写字。"程逾白让她坐在右侧高音区，"但有时候，错误反而更美。"

他的左手覆上她的右手，带她弹奏简单的旋律。桑宁的手指僵硬如木偶，但程逾白耐心地引导着，直到她能够独立弹出主调。

"这就是你的剧本。"他在她耳边低语，"不对称，但和谐。"

晨光透过雨帘时，程逾白突然即兴弹起一段华丽变奏。桑宁听出里面藏着金蔷薇奖的主题旋律，但被改编得充满希望而非压力。

"无论结果如何。"程逾白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你已是我心中的最佳。"

桑宁突然明白《不对称的爱》缺什么了——不是技巧，而是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回到电脑前，删掉最后一章，重新写道：

"他握住她伤痕累累的右手，放在左胸心脏的位置。'你看，我们都不完美。但我的每一次心跳，都在说着你的台词。'"爬满整张床，将两个依偎的身影融化成一片温暖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