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没有一丝光亮,李相夷盘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莲花心经》摊开在膝头。经书上那些金色字迹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心若莲花,不染尘垢;气如清泉,涤荡邪祟..."
他轻声诵读着经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记忆深处尘封的门扉。儿时父亲教导的医术口诀,与经文中记载的心法渐渐重合,在他脑海中形成完整的脉络。
三日来,他不眠不休,全神贯注于经文的修习。奇怪的是,饥饿与疲惫感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能量在体内流转。每当修习到关键处,锁骨上的莲花胎记就会隐隐发热,仿佛在呼应经文的力量。
第二日深夜,李相夷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胎记处蔓延至全身。他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衣衫。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像是有什么在体内重组。当疼痛达到顶峰时,一股清凉之气自丹田升起,如春风化雨般抚平所有不适。
他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黑暗中竟能看清石室每一处细节——墙上的裂缝,地面细微的凹凸,甚至空气中飘浮的尘埃。更奇妙的是,他能听到室外苏棠和方多病均匀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山泉流淌的叮咚声。
"这就是...《莲花心经》的第一重境界?"他喃喃自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隐约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稍纵即逝。
药王谷外,方多病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三天的等待让他焦躁不安,时不时就要起身踱步。
"苏姑娘,你说李莲花...不,李相夷他真的能练成那什么心经吗?"
苏棠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正细心地研磨着几种药材。月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师兄天赋异禀,七岁就能背诵《药王典》全文,九岁独创'金针渡穴'之法。"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师父曾说,他是药王谷三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传人。"
方多病撇撇嘴,心里莫名有些发酸。他认识的李莲花是个吊儿郎当的酒楼老板,除了医术高明外,整天没个正形。现在突然变成了什么天才少主,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那...你们小时候..."他犹豫着开口,"很亲近?"
苏棠研磨药材的手停顿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师兄待我如亲妹,常教我认药辨方。"她声音渐低,"只是他更爱缠着师姐问东问西..."
方多病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失落,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两人同时警觉起来,苏棠迅速收起药碾,方多病则拔剑出鞘。
"什么人?"方多病厉声喝道。
树丛中钻出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是那日在药圃见过的被囚之人。他们眼神呆滞,步履蹒跚,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药人!"苏棠惊呼,"三生石已毁,他们怎么还能行动?"
为首的药人突然加速冲来,速度快得惊人。方多病仓促应战,剑锋划过对方手臂,却只留下一道浅痕——果然刀枪不入!
"刺他们后颈的穴位!"苏棠喊道,同时从袖中射出三枚银针,精准命中另一个药人颈后的凹陷处。那药人顿时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方多病会意,一个灵巧的翻身,剑尖直取药人后颈。然而对方似乎预判了他的动作,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方多病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方公子!"苏棠急忙上前,却被另外两个药人拦住去路。眼看方多病危在旦夕,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从药王谷方向掠来——
"砰!"
冲在最前的药人被一掌击飞,重重撞在岩石上。李相夷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芒。
"师兄!"苏棠惊喜交加,"你出关了?"
李相夷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几个药人,眉头微蹙:"他们体内还有残存的'黑莲引'。"说着,他并指如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轨迹,随即轻喝一声,"散!"
金光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药人纷纷倒地抽搐,口中吐出黑色黏液。片刻后,他们茫然地睁开眼,神智似乎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在哪?"一个中年男子虚弱地问道。
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这是什么功夫?"
"《莲花心经》中的'净世梵音',专克邪毒。"李相夷解释道,伸手扶起方多病,"你没事吧?"
方多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李相夷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但气质已然不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如今深邃如潭,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威严。
"没事..."方多病揉了揉胸口,"就是有点认不出你了。"
李相夷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我还是我,只是..."他顿了顿,"想起了一些必须承担的责任。"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一座隐秘洞窟中,笛飞声跪在一池血水前,脸色苍白如纸。
"废物!"血池中浮现一张扭曲的老者面孔,声音嘶哑刺耳,"三生石被毁,药引逃脱,你还有脸回来?"
笛飞声额头触地:"师尊息怒!那李相夷不知从何处习得《莲花心经》,弟子一时不察..."
"放屁!"血魔老人的面孔更加狰狞,"李寒衣那老东西早就把真经藏起来了,你找了十年都没找到!"
池中血水沸腾,溅到笛飞声脸上,立刻腐蚀出几道血痕。他咬牙忍住疼痛,不敢擦拭。
"师尊,还有一个办法。"一旁的墨殇突然开口,"苏棠那丫头身上流着苏家的血,虽然不及李家人,但若以'血炼大法'提炼..."
血魔老人沉吟片刻,面孔渐渐平静:"七日后的月蚀之夜,是施展血炼大法的最佳时机。"他阴森森地笑了,"去准备吧,这次若再失败,你们就自己跳进血池谢罪!"
笛飞声和墨殇齐声应是,退出洞窟。
"你真的相信那老怪物的承诺?"走到无人处,笛飞声突然问道,"事成之后,他真会把血神宗交给你我掌管?"
墨殇的青铜面具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当然不信。所以..."他压低声音,"我已经派人去'请'方家那位小少爷了。有他在手,不愁李相夷不自投罗网。"
笛飞声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跪着求饶的时候。"墨殇冷笑,"做两手准备总是好的,师兄。"
药王谷中,李相夷正在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在一本破旧的笔记里,他发现了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血神窟"的位置。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他喃喃道。
苏棠端着药碗走进来:"师兄,该喝药了。你刚突破《莲花心经》第一重,需要固本培元。"
李相夷接过药碗,目光落在苏棠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当年为试药留下的。
"棠儿,这些年...苦了你了。"他轻声道。
苏棠眼眶微红,却强作笑颜:"师兄回来就好。等剿灭血神宗,我们就能重建药王谷..."
"不,"李相夷摇头,"药王谷已成过往。了结此事后,我打算..."他顿了顿,看向门外正在练剑的方多病,"继续做我的莲花楼主。"
苏棠怔了怔,随即会意一笑:"那我呢?"
"你自然是..."李相夷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凛,纵身跃出屋外,"什么人?"
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一支插在树上的箭,箭上绑着一封信。方多病取下信,脸色大变:
"是墨殇的笔迹!他们抓了铁如云,要我们三日后独自前往'断魂崖',否则..."
信纸飘落在地,上面用血写着:
"否则就等着给六扇门总捕头收尸!"
李相夷拾起信纸,眼中金光流转:"不是陷阱,就是调虎离山。"他转向二人,"你们守在这里,我去救铁如云。"
"不行!"方多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要去一起去!"
苏棠也坚定地点头:"师兄,这次我们绝不会让你独自涉险。"
李相夷看着两位挚友,终于缓缓点头:"好。但出发前,我们需要做些准备..."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在药王谷口拉得很长。此去凶险难料,但他们已别无选择。
李相夷摸了摸怀中的《莲花心经》,又想起父亲临终的嘱托。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他而死。
血神宗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