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莲花楼二楼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相夷——现在他又重新做回了李莲花——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玉棋子。
楼下传来方多病大呼小叫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间或夹杂着苏棠轻声的提醒。这样平凡而喧闹的清晨，在三个月前还是不可想象的奢望。
"李莲花！"方多病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冲上楼来，"铁如云来了，还带了个冷冰冰的女人！"
李莲花挑眉，将棋子收入袖中："六扇门的人？"
"看着像。"方多病撇撇嘴，"那女人一进门就四处打量，活像来查案的。"
李莲花轻笑一声，整了整衣襟下楼。大堂里，铁如云正襟危坐，身旁站着一位身着藏青色劲装的女子。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眼如刀，腰间悬着一块鎏金腰牌，上书"六扇门缉事司"。
"李神医。"铁如云起身拱手，声音洪亮如钟，"冒昧打扰，这位是六扇门新任缉事司统领冷如霜，特来请教碧血丹一案。"
冷如霜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李莲花全身："久闻莲花楼主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她顿了顿，"不同凡响。"
李莲花听出她话中有话，却不点破，只笑着拱手："冷统领过奖。二位请坐，苏棠，上茶。"
苏棠端来茶具，动作优雅流畅。冷如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问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民女苏棠，自幼随师父云游行医。"苏棠不卑不亢地回答，为二人斟茶。
铁如云轻咳一声："冷统领此来，主要是想了解血神宗余孽的下落。当日血神窟一战，虽诛杀了血魔老人，但其党羽四散..."
"我们知道的都已经告诉铁总捕头了。"方多病插嘴道，被李莲花一个眼神制止。
冷如霜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包裹的物件，小心展开。布中是一枚暗红色的丹药残片，表面有诡异的纹路。
"这是三日前在金陵发现的，"她冷声道，"与当初的碧血丹相似，却又有不同。据服用者描述，药效更强，反噬却更轻。"
李莲花接过残片，在指尖轻轻捻动，又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加入了曼陀罗和...某种虫卵。"他看向苏棠，"像是改良过的配方。"
苏棠会意，取来银针和小碟，将残片放入碟中，滴上几滴透明液体。残片立刻溶解，一缕黑烟升起，在空中扭曲成奇特的形状。
"血神宗的标记！"铁如云惊呼。
冷如霜却盯着苏棠的手法："姑娘这检验方法，倒像是药王谷的路数。"
房间内气氛骤然紧张。李莲花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冷统领见多识广。苏棠的师父确实与药王谷有些渊源。"
"是吗？"冷如霜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莲花一眼，"那李神医可知道，江湖传言药王谷少主李相夷并未死在十年前那场大火中？"
方多病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送走铁如云和冷如霜后，莲花楼内一片沉寂。方多病来回踱步，不时看向门外："那女人明显是冲着李相夷来的！六扇门怎么会突然对药王谷旧事感兴趣？"
苏棠正在整理茶具，手指微微发抖："她检验丹药的手法...我见过。是血神宗的'辨血术'。"
李莲花猛地抬头："你确定？"
"千真万确。"苏棠放下茶壶，"血神宗弟子靠此法辨别药材中的血气。那冷如霜若不是血神宗余孽，至少也与他们有过接触。"
方多病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她来是为了..."
"试探。"李莲花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官道上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血神宗在找李相夷，而她已经怀疑到我头上。"
夜幕降临，莲花楼早早关了门。李莲花独自来到地下室——这是他在重建莲花楼时秘密设计的，连方多病都不知道。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薄册子，封面上《莲花心经》四个金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自从血神窟一战后，他便将真经藏在此处，只在夜深人静时研习。
"净世莲华虽强，却消耗寿元..."他轻抚经书上的字迹，那是父亲李寒衣的批注，"需辅以'九转还魂丹'，方可无碍。"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莲花迅速收起经书，袖中银针已夹在指间。
"师兄，是我。"苏棠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莲花打开门，苏棠端着一碗药汤站在外面，眼中满是担忧："你今日动用'辨微术'检验丹药，消耗不小。这是安神汤。"
李莲花接过药碗，指尖相触的瞬间，苏棠的脸微微泛红。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那冷如霜来者不善，我们是不是该..."
"静观其变。"李莲花饮尽药汤，"若她真是血神宗的人，必会再有动作。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苏棠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烛光下，她清丽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怎么了？"李莲花轻声问。
"师兄..."苏棠鼓起勇气，"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药王谷的约定吗？"
李莲花一怔，记忆深处泛起涟漪——两个孩子站在药圃中，小手勾在一起..."等长大了，我娶棠儿做新娘！"小男孩信誓旦旦地说。
"我..."他刚欲开口，楼上突然传来方多病的惊呼和一阵打斗声！
两人冲上楼时，方多病正与三个黑衣人缠斗。他左臂已有一道伤口，却仍死死守住楼梯口，不让敌人下到地下室。
"找死！"李莲花袖中银针激射而出，正中一名黑衣人咽喉。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气绝。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红色药丸砸向地面。浓烟瞬间充满房间，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闭气！"李莲花一把拉过苏棠，同时掷出三枚铜钱封住黑衣人退路。
烟雾散去，黑衣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滴黑色血迹。方多病捂着伤口，龇牙咧嘴："他们一进来就问《莲花心经》在哪，明显是冲着..."
"嘘。"李莲花制止他继续说，耳朵微动，"还有人。"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不愧是药王谷少主，感知果然敏锐。"
冷如霜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月光下她的面容冷峻如霜。与白日不同，此刻她手中多了一把泛着蓝光的短剑。
"冷统领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李莲花将苏棠和方多病护在身后。
"明人不说暗话，李相夷。"冷如霜冷笑，"血影大人想见你。"
"血影？"苏棠惊呼，"血神宗新任宗主！"
冷如霜剑尖指向李莲花："交出《莲花心经》，随我走一趟。否则..."她拍了拍手，屋顶上立刻出现十余名弓箭手，箭尖对准楼内三人。
李莲花面色不变，袖中手指却悄悄结印："若我不答应呢？"
"那就让你的朋友替你收尸。"冷如霜一挥手，一支箭"嗖"地射向方多病！
李莲花身形一闪，竟凭空出现在方多病身前，双指夹住了那支箭！与此同时，他背后的莲花胎记微微发烫，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莲花心经》第一重——移形换影！"冷如霜瞳孔骤缩，"你果然练成了！"
李莲花不答，将手中箭矢折断："回去告诉血影，李相夷不日将登门拜访，了结血神宗与药王谷的恩怨。"
冷如霜冷笑一声，突然掷出一颗烟丸。等烟雾散去，她和弓箭手都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句话在夜风中飘荡：
"三日后，子时，金陵栖霞山。血影大人恭候大驾！"
方多病瘫坐在椅子上："这下麻烦大了..."
苏棠却注意到李莲花脸色异常苍白："师兄，你强行使用移形换影，反噬不小。三日后怎能..."
李莲花望向窗外渐圆的月亮，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远处，一只通体血红的乌鸦掠过月色，向金陵方向飞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