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的糖

元宵节的灯笼还没摘下，开学的日子就悄然而至。阮念抱着书包走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杯温热的奶茶，杯套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兔子，是沈倦的笔迹没错。

“刚路过奶茶店，买多了一杯。”沈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假装翻书，耳根却悄悄红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把黑色的发丝染成淡淡的金棕色。

阮念握着温热的奶茶杯，指尖触到杯套上凸起的兔子轮廓，心里像被暖流浸过。她翻开寒假作业准备交，却在数学卷子最后一页发现张浅粉色的便签纸，上面写着：“最后一道附加题步骤太繁琐，放学给你讲更简单的解法。”末尾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带着他惯有的调皮。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阮念对着一道函数题皱起眉，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却总在最后一步卡住。忽然，一支红色水笔伸到她面前，沈倦的手指点在她算错的系数上。

“这里符号错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耐心，“负数开平方记得加绝对值。”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阮念看着他在草稿纸上重新列算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格外安心。

“听懂了？”他抬头问，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他很快移开视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笨蛋，下次再错罚你抄错题。”

阮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摸着被他揉过的头发，感觉发丝间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低下头订正错题，嘴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

放学时雨还没停，沈倦撑着那把熟悉的黑伞在楼下等她。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色的衬衫领口微敞，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爽。看见她出来，他把伞往旁边倾了倾，露出身后藏着的东西——一串挂着红绳的兔子灯笼，是元宵节常见的那种纸灯笼，兔子耳朵上还沾着点金粉。

“我妈大扫除翻出来的，”他把灯笼塞进她手里，语气硬邦邦的，“扔了可惜，你拿着玩。”

灯笼的竹骨很轻，阮念拎着它走在雨里，红色的灯笼在伞下轻轻摇晃。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偷偷看沈倦被雨水打湿的肩膀，想起除夕夜他送春联时的模样，原来这个嘴硬的男生，总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她。

走到巷口时，灯笼忽然被风吹得晃了晃，红绳缠在了一起。沈倦停下脚步帮她解开，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个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他低着头解绳结，耳尖红得快要滴血，阮念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轻声说：“沈倦，谢谢你。”

他解绳子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闷闷的：“谢什么，反正……反正你数学考好了，班级平均分能高点儿。”

灯笼重新拎直时，阮念发现红绳上多了个小小的纸卷。展开一看，是张米白色的便签纸，上面画着两只兔子举着灯笼，旁边写着：“下次函数题再错，灯笼没收。”末尾的笑脸比之前柔和了许多，连嘴角的挑衅都淡了。

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路面镀上一层银辉。阮念把灯笼收进书包，手指捏着那张小纸条，感觉心里甜滋滋的。她抬头看向沈倦的背影，发现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她跟上。

“沈倦，”她小跑两步追上他，把自己的草莓味硬糖递过去一颗，“给你。”

他愣了一下，接过糖剥开塞进嘴里，草莓的甜味在雨夜里散开。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在空气里流淌。

回到家，阮念把新的纸条夹进错题本，看着本子里越来越厚的便签纸，忽然发现每张纸条的角落都画着小小的符号——第一次是箭头，除夕夜是烟花，现在是灯笼。原来他藏在错题本里的心意，早就像春天的嫩芽，悄悄长满了整个本子。

她翻开数学书准备预习，却在扉页看见一行新写的字，是沈倦的笔迹：“春天到了，题目该变简单了。”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她之前在草稿纸上画的那个很像。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远处传来零星的虫鸣。阮念抱着错题本靠在台灯下，看着那些藏着秘密的小纸条，忽然开始期待明天的数学课。这个冬天藏在错题本里的故事，正在随着春天的脚步，慢慢长出新的篇章。

春风吹绿了梧桐树的枝桠，教室窗外的玉兰花苞鼓胀起来，像藏着满树的月光。阮念趴在桌上做英语阅读理解，笔尖划过“crush”这个单词时，忽然听见前面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沈倦正对着物理卷子皱眉，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最近总爱往她这边瞟，尤其是在老师提问的时候，上次她被点到回答化学方程式，余光瞥见他悄悄在草稿纸上写答案，结果手忙脚乱写反了系数，害得她也跟着说错，被老师笑着打趣“你们俩倒是默契”。

“阮念，”他忽然转过来，手里捏着块橡皮擦，“这道完形填空，你选C？”

阮念点点头，指着文章里的句子：“这里说‘春天的第一朵花’，应该是指刚开放的意思。”

他没说话，只是用笔在她的练习册上圈出那个选项，然后把自己的本子推过来。同样的题目旁，他也写着C，只是在选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花苞，笔尖戳出的凹痕格外明显。阮念的心跳轻轻晃了晃，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却偏要等她先说。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图书馆里坐满了复习的同学。阮念对着一道数学压轴题愁眉不展，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条辅助线，还是找不到突破口。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一本草稿本从旁边推过来，沈倦的字迹清晰地写着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标着注解，最后画了个大大的箭头指向答案。

“辅助线要往中点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你上次画到三角形外面去了，准备给它扩建？”

阮念的脸颊发烫，赶紧按照他的步骤重新演算。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稿本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纸墨香。她算完题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的错题本看，手指轻轻点在夹着小纸条的位置。

“这些纸条快把本子撑破了，”他忽然说，耳根有点红，“下次直接问我，不用留纸条。”

阮念“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其实她很喜欢这种藏纸条的方式，像在玩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游戏。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不像话。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粉色。沈倦背着两个书包走在前面，她的粉色书包挂在他肩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路过校门口的花店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的向日葵说：“那个花长得像你画的太阳。”

阮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金黄的花瓣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她想起自己总爱在草稿本上画太阳，每次都被他嘲笑画得像橘子，没想到他居然记得。正想说什么，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然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是颗用糖纸包着的糖果，透明的糖纸里裹着金黄色的糖块，形状像朵小小的向日葵。阮念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把春天的阳光含在了嘴里。

晚自习的课间，阮念整理错题本时，发现夹在最后一页的新纸条。米白色的便签纸上画着个拿着向日葵的小人，旁边写着：“期中考试加油。考砸了——”后面故意留了空白，却画了个举着喇叭的小人，像是在威胁要天天给她讲题。

她忍不住笑出声，抬头时正好对上沈倦看过来的目光。他立刻转过头去，假装和后桌讨论题目，嘴角却偷偷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窗外的玉兰花不知何时开了，淡淡的花香飘进教室，混着少年少女的心事，在春风里悄悄发酵。

放学路上，阮念把自己画的小卡片塞给沈倦。卡片上是两只背着书包的小熊，走在开满向日葵的小路上。她看见他把卡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校服口袋，手指摩挲着口袋边缘，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阮念，”快到路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有点不自然，“考完试……要不要去公园看樱花？我妈说那里的樱花开了。”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里的期待。阮念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用力点了点头：“好呀。”

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落满了星光。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在一起，春风里带着玉兰花的香气，错题本里的小纸条似乎也在轻轻颤动，藏着比糖果更甜的秘密。阮念摸着口袋里的糖果，忽然觉得这个春天，比所有的错题和纸条都要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