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约定

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从高三（三）班敞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了黑板右上角那张鲜红的倒计时日历。今天的数字停留在“28”，白色粉笔写的数字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像极了阮念此刻既期待又慌乱的心情。

她偷偷抬眼看向斜前方的沈倦，少年正低头演算数学题，阳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侧脸线条，碎发垂在额前，笔尾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阮念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错题本，指尖却在微凉的纸页上轻轻摩挲，那里夹着一张她写了又改的小纸条。

“喂，阮念。”沈倦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突然在耳边响起。

阮念吓得笔尖一颤，在错题旁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她抬头瞪他：“干嘛？吓我一跳。”

沈倦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看你对着错题本发呆，以为你被圆锥曲线难哭了。”他伸手敲了敲她的本子，“这道题辅助线画错了，笨蛋。”

“要你管。”阮念红着脸把本子往回挪了挪，却忍不住顺着他的提示重新演算。沈倦总是这样，嘴硬得像块石头，却会在她卡壳时不动声色地递过思路，在她熬夜刷题时把热牛奶放在她桌肚里，在她模拟考失利时故意讲冷笑话逗她笑。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阮念数着日历上被撕掉的页数，忽然鼓起勇气戳了戳沈倦的后背。

沈倦回过头，眉梢微挑：“又不会做题了？”

“才不是。”阮念把摊开的志愿指南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紧张地蜷起来，“我看了看去年的录取线，A大的临床医学专业好像……不算太难？”

沈倦的目光落在志愿指南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还行，比计算机系分数低。”

“那……”阮念咬着唇，声音细若蚊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倦挑眉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怎么？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学？”

脸颊瞬间烧起来，阮念慌忙低下头，假装翻书：“谁、谁要跟你一起，我是说……A大的图书馆很大，食堂也好吃。”

“哦。”沈倦拖长了调子，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考虑考虑。”

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阮念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响，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听见沈倦低低的笑声，却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把脸埋在厚厚的复习资料里，假装认真研究错题。

夜深时，教室后排仍亮着几盏台灯。阮念打了个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睛继续整理英语错题，忽然发现笔袋里多了一颗柠檬糖。她转头看向沈倦，少年正对着物理题皱眉，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是你放的？”她小声问。

沈倦头也不抬：“抽屉里找错题本时掉出来的，不爱吃就扔了。”

阮念剥开糖纸，柠檬的清香在舌尖蔓延开，驱散了些许倦意。她知道沈倦又在嘴硬，他从来不吃甜食，却总能在她犯困时“恰好”出现糖果或巧克力。她偷偷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夹进错题本的夹层里，那里已经攒了好多张不同颜色的糖纸。

第二天早自习，阮念刚把书包放下，就发现桌肚里多了一杯热豆浆。她抬头看向沈倦，少年正和同桌讨论昨晚的数学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阮念抱着温热的豆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暖融融的。

课间操时，大家都涌到操场上，阮念却留在教室补做化学错题。沈倦回来拿水杯时，看见她对着错题本愁眉苦脸，忍不住凑过去：“这道题的反应方程式都写错了，上课没听讲？”

“不是，”阮念小声辩解，“老师讲的时候我记了笔记，可是一做题就忘……”

沈倦抽过她的错题本，拿起笔在空白处写起来：“你看，把反应物和产物分类记，再配平电子转移，比死记硬背强。”他的字迹利落工整，比她的娟秀小字多了几分锋芒。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血管脉络。阮念看着他认真讲解的侧脸，忽然说：“沈倦，等考完高考，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沈倦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她：“什么秘密？现在不能说？”

“不行，”阮念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要等高考结束，我们都考上A大之后再说。”

沈倦挑眉：“还带条件的？”

“嗯！”阮念用力点头，脸颊泛起浅浅的梨涡，“这是我们的约定。”

少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却故意板着脸：“要是我没考上呢？”

“不可能！”阮念立刻反驳，语气无比坚定，“你那么聪明，肯定能考上的。”

沈倦低笑出声，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那要是你没考上怎么办？”

阮念捂着额头，小声嘟囔：“那我就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笨蛋。”沈倦的声音软了下来，“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复读的。”

那天之后，教室里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减少，空气中的紧张感越来越浓，阮念和沈倦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会在课间一起讨论错题，在午休时分享同一副耳机听英语听力，在傍晚的操场并肩散步放松心情。

沈倦依旧爱逗她，会在她背单词时突然讲冷笑话，会在她喝牛奶时故意说“嘴边沾了白沫，像小奶猫”，却会在她被难题困住时，耐心地一遍遍讲解，直到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阮念的错题本越来越厚，里面夹着的小纸条也越来越多。有的是沈倦写的解题思路，字迹龙飞凤舞却条理清晰；有的是她画的简笔画，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儿，旁边写着“加油”；还有一张是沈倦偷偷塞进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等你说秘密。”

倒计时变成“10”的时候，学校组织了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阮念看着自己的总分，心里有些忐忑。她的分数离A大的录取线还有些距离，虽然一直在进步，却还是忍不住焦虑。

晚自习时，她对着错题本发呆，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忽然一只手伸过来，递过一张纸巾。她抬头，看见沈倦皱着眉看着她。

“哭什么？模拟考而已。”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怕考不上A大。”阮念吸着鼻子，声音哽咽，“我怕我们不能一起去……”

沈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自己的成绩单推到她面前：“你看，我这次超了录取线五十分。”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剩下的十天，我帮你补弱项。只要你别偷懒，肯定能考上。”

阮念看着他的成绩单，又看看他认真的表情，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她用力点点头，擦掉眼泪：“嗯！我不偷懒。”

沈倦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对。哭鼻子的样子太丑，影响我学习心情。”

虽然还是嘴硬的话，阮念却笑了出来，心里的焦虑仿佛被驱散了不少。她知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有沈倦在身边陪着，好像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倒计时撕到“5”的时候，阮念把一张小纸条夹进沈倦的错题本里。上面写着：“等高考结束，我们去A大的校园里散步吧。到时候，我就告诉你那个秘密。”

清早，她发现自己的错题本里多了一张回条，沈倦的字迹有力又张扬：“一言为定。”

窗外的栀子花开得正盛，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教室里的倒计时还在一天天减少，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里，藏着少年少女的心事和约定。阮念看着斜前方沈倦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笔，心里默念着：再努力一点，再靠近一点，很快就能告诉他那个藏了很久的秘密——那个关于喜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