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很舒服，李在尹赤着的脚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脚底的划痕和灰尘带来细微的刺痛。
不过……她已经不在意了。
便利店阿姨过来了，脸上刻满了疲惫和风霜的痕迹。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双东西，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卑微的善意。
“在…在尹…我听他们都叫你，在尹…”
阿姨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口音，有些紧张地开口。“这个……给你。”
李在尹低头看去。
“试试？”阿姨的声音很轻，手里捧着双37码的帆布鞋，鞋边有点磨损，却是她翻遍仓库找到的最合脚的一双。
她看着李在尹光裸的脚，脚侧的小刮伤结了痂，眼神有些软，“总光着脚不行，地上碎渣多。”
那双鞋，和李在尹曾经鞋柜里那些动辄上万的限量款相比，简直如同尘埃。
可阿姨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份她能给予的、最朴素的关怀。阿姨的眼神里，没有讨好，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慈爱的光芒——一种或许她自己都未曾拥有过孩子，却本能流露出的、对年轻生命的怜惜和守护。
……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她经历过无数的讨好和奉承，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不掺杂质的善意。
“阿姨……”
李在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鞋，而是轻轻握住了阿姨那双粗糙、温暖的手。
“……谢谢您……”
阿姨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用力点点头，笨拙地把鞋子塞进李在尹手里。
“快穿上…孩子，地上凉……”
李在尹没有再推辞，将那双旧运动鞋套在脚上，鞋子有些硬，不太合脚，大了半码，脚踝处空荡荡的，但踩在地上的感觉，却比赤脚踏实了千百倍。
……
就在这时，李恩赫冷酷的声音又在储物间门口响起。
“车贤秀。”
“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李恩赫的陈述句不带任何感情，“现在，需要你上去一趟。十五楼，把韩大叔、那对姐弟，还有那位母亲带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车贤秀，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指令。
“一楼需要集中人手和资源。上面不安全，他们需要尽快转移。”
……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恩赫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没有人知道十五楼到底有多危险。
李在尹站起身，走到车贤秀身边，攥紧了口袋里的小剪刀，眼神坚定。
“我也去，而且……”她看了眼车贤秀，声音放轻，“他不是只会自愈的怪物，他会痛，会累，不该被单独派去冒险。”
李恩赫的眉头瞬间皱起，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上次更重。
“李在尹！别胡闹！15楼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去了只会添乱！”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眼底却藏着慌——他知道车贤秀死不了，可李在尹不一样，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我没胡闹。”李在尹用力挣开他的手，手腕上又留下圈红痕，却没像上次那样发抖。
“他救过我，现在该我陪他了。你利用他的自愈能力，难道就不觉得过分吗？”
“我是为了大家！”
李恩赫的声音拔高了些，看着她维护车贤秀的样子，心里那点阴暗的占有欲又冒了出来，“他本来就……”
“他本来就是车贤秀！”李在尹打断他，眼睛红红的，像只炸毛的猫，“不是你的工具！”
车贤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在尹，她的肩膀很窄，却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向日葵。他喉咙发紧，想说“我一个人可以”，却被她眼里的光堵了回去。
“李在尹！”
李恩赫低吼，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妥协的倔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阴暗情绪翻涌上来。
她为了车贤秀，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命？
真是疯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两个身影几乎同时站到了李在尹身边。
“我也去。”
尹智秀掂了掂棒球棒，走到李在尹身边，下巴往15楼的方向抬了抬，“总不能让小姑娘们冲在前面。”她瞥了眼李恩赫，语气带着嘲讽，“某些人只知道动嘴，不如我们实在。”
郑载宪也握紧了武士剑，走到车贤秀另一侧，语气温和却坚定。
“人多更稳妥，我也一起去。”
他看了眼李在尹，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却更清楚她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拉不回来。
李恩赫看着突然站成一团的四人，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最终却只是冷冷地说。
“出事了别指望我救你们。”
“不劳费心。”尹智秀嗤笑一声，率先往楼梯口走，“走了。”
李在尹跟在车贤秀身边，帆布鞋踩在楼梯上，发出轻快的“嗒嗒”声。她侧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光里显得柔和了些，右手自然地垂着，没再发抖。
“车贤秀，你的伤……”
“没事了。”车贤秀笑了笑，声音很轻，“我恢复的很快。”他没说的是，刚才李在尹挡在他身前时，好像有股暖意顺着血管，悄悄抚平了那些躁动的戾气。
郑载宪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并排的两个年轻人，又回头望了眼站在大厅中央的李恩赫，眼神沉了沉。
有些东西，藏得再深，……也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李恩赫站在原地，看着李在尹毫不犹豫追随车贤秀而去的背影，看着她脚上那双刺眼的旧鞋，看着她被郑载宪和尹智秀护在中间……镜片后的眼神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啧。”
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带着惯有的痞气。李恩侑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夹着打火机，“咔哒”一声打响，又关上，火星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看什么呢？人都走了，再看也不会回头。”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视线扫过李恩赫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
“我就知道，她不会喜欢你这种自私的人。”
李恩赫侧头看她，眼神冷了冷，“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的事？”
李恩侑站直身体，走到他面前，比他矮半个头，气势却没输半分。
“你把人家当棋子算计时，怎么不想想她会不会烦？你抓着她手腕时那副样子，跟抢东西似的，换谁不躲？”
她顿了顿，指尖转着打火机，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没发现吗？她对我，可从来没露出过那种……看垃圾似的眼神。”
李恩赫的脸色沉了沉。
“她只是被你骗了。”李恩赫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在说服自己，“你那点假惺惺的好，撑不了多久。”
“总比你连装都懒得装强。”
李恩侑嗤笑一声，把烟叼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以为你算计得很好？利用车贤秀的自愈力，把李在尹护在羽翼下……可她不是笼里的鸟，你越想抓，她越想飞。”
她抬眼，看向楼梯口，眼神软了些。
“她刚才穿的帆布鞋，是便利店阿姨给的吧？你看，她宁愿穿别人的旧鞋，也不要你找的新鞋——”
李恩赫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而且啊……”李恩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恶作剧的挑衅。
“她刚才冲你喊的时候，眼睛亮得很，可她看我的时候……”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李恩赫越来越沉的脸色，才慢悠悠地说，“是会笑的。”
说完，她没再看李恩赫的表情，转身往大厅角落走，留给身后一道带着嘲讽的背影。烟还叼在嘴里，没点燃，却像是赢了场无声的较量，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李恩赫站在原地，应急灯的光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想起李在尹刚才挣开他时的眼神，清亮，带着点红，像只被惹急的猫……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李恩赫望着楼梯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瓶——那是他之前准备的，万一李在尹受伤能用得上。
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把她护在自己规划的安全区里，就能让她留在身边。可刚才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厌恶他。
李恩侑靠在角落，看着哥哥僵硬的背影，撇了撇嘴，把没点燃的烟取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她当然知道李恩赫的心思，可那又怎样？
……
李在尹是她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