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弥漫着一种凝滞的粘稠感，这栋曾经象征着体面生活的公寓楼，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水泥骨架和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
车贤秀走在最前，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沉。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忍耐某种巨大的痛苦。
“车贤秀？”
李在尹轻声唤道，心头莫名地揪紧。她上前一步，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车贤秀猛地转过身。
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是种全然陌生的、带着兴奋的弧度，舌尖舔了舔嘴角，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蛊惑。
“我听见了……怪物的声音。就在前面。走，我们一起去杀了它。”
“你……你怎么了？”
李在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郑载宪身上，声音发颤。她没见过车贤秀变异的样子，像被什么东西夺了魂，让她头皮发麻。可心里那点担忧还是压过了恐惧，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哭腔。
“车贤秀，你怎么了！”
突然。
“砰！哗啦——！”
一声沉闷的巨响夹杂着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猛地从走廊深处炸开，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门上，又像是某种生物在疯狂冲撞。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
车贤秀脸上的诡异笑容更盛，墨色的瞳孔转向声音来源，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看，它等不及了。”
“小心！”郑载宪突然低喝一声，拽住还想上前的李在尹。
走廊尽头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里面堆着几具扭曲的尸体，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了出来——它和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更强壮，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分开跑！”
尹智秀吼了一声，棒球棒抡圆了砸向怪物的侧腰，却被它灵活躲开。
怪物猛地转向，残影一闪，竟瞬间冲到四人中间，硬生生将他们隔开——郑载宪和尹智秀被甩向左侧楼梯，车贤秀和李在尹被撞向右侧走廊。
李在尹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她的身侧，剧痛伴随着窒息感猛地攫住了她，视野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抛飞出去。
她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后脑勺磕在散落的碎石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四肢却酸软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残影在狭窄的走廊里疯狂折返冲撞。
……
好疼……她甚至发不出声音。
“在尹！”
混乱中似乎传来尹智秀和郑载宪焦急的呼喊。
火焰不知从哪个房间蔓延出来的，碎裂的家具、散落的衣物，都成了最好的燃料。浓烟带着灼人的热度滚滚涌出，热浪扑面而来，灼烧着裸露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走廊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封闭的熔炉，将两拨人死死困在两端，中间是熊熊燃烧的死亡火墙。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车贤秀黑瞳里闪过一丝玩味，随即抬起头，握紧带电尖棍，对着扑来的跑步型怪物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暴戾。
“来得正好。”
他猛地按下尖棍的开关，电流“滋滋”作响，带着蓝白色的火花，狠狠砸向怪物的头。怪物吃痛，嘶吼着反扑，速度快得几乎连成线，走廊里的杂物被撞得乱飞，墙壁被它的利爪划出深深的沟痕。
火光映红了车贤秀的黑瞳，也照亮了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他像不知疼痛般，任由怪物的利爪划开手臂，只是用带电尖棍死死抵住它的喉咙，电流灼烧着怪物的皮肤，发出焦臭的味道。
“咔嚓”一声，尖棍刺穿了怪物的喉咙，血喷了车贤秀一脸，他却笑着，像染上了某种勋章。
怪物抽搐着倒下，彻底没了声息。
结束了。
车贤秀拿着带电尖棍，一步，一步，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李在尹。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印子。
他脸上的疯狂和暴戾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但那双眼睛，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冰冷得如同深渊的凝视。
他在李在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灼热的火光，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低头，俯视着她。
李在尹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沾满了灰尘和泪痕，那双总是带着温和或担忧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和茫然。她看着车贤秀染血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非人的墨色深渊，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
车贤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却同样沾满粘稠血污的右手。
冰冷的、带着怪物污血和自身血腥气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病态的轻柔，抚上了李在尹冰凉的脸颊。粘稠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颧骨滑下，留下一道刺目的猩红痕迹。
“原来是你啊。”
他微微歪着头，墨色的瞳孔深深倒映着她惊恐的脸庞，那笑容加深了，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残忍戏谑。
“原来你就是他拼了命也想保护的人。”
“疼……车贤秀……”
车贤秀脸上的诡异笑容猛地僵住，他高大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冲击。
紧接着，那片墨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露出了底下那双李在尹熟悉的、带着少年人清澈感的棕色瞳孔。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疲惫、深不见底的茫然，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的空洞感。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看着指尖那粘稠的、属于李在尹脸颊的血迹，又看向李在尹惨白惊恐的脸。
下一秒李在尹就晕了过去。
“在尹！”车贤秀慌忙把她抱在怀里。
朴宥莉和安吉燮如救星般来了，两人嘴上都戴了个面罩，大概是被浓烟呛到了。朴宥莉看到昏迷的李在尹，瞳孔猛地收缩。
“快！先把她抬走！”
车贤秀连忙把她抱起来，朴宥莉在前面带路，声音急促，“那里有防火门，暂时安全！”
浓烟越来越大，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郑载宪和尹智秀的声音隐约从远处传来，带着焦急的呼喊，却被噼啪的燃烧声盖过。
车贤秀咬着牙，跟着朴宥莉往1201走，脚步有些踉跄。
怀里的李在尹很轻，可她从额头、嘴角……溢出来的血液，却像是有千斤重，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车贤秀的心。
“……看吧，你真的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吗？”
“你根本保护不了李在尹，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
不。
在尹，你绝对不能有事。
防火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火海，车贤秀将李在尹放在地上的床垫上，朴宥莉正用湿毛巾给她擦脸，他没有像朴宥莉那样处理伤口的能力，他只能无措地站在一边……
对，在尹说过她也流鼻血了……
所以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可在尹怕疼，她流了那么多血……却没有哭出来…
车贤秀无力地瘫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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