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亮了，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一楼大厅投下几道歪斜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压缩饼干的碎屑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平静得让人心头发痒。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打破了宁静，尹智秀突然捂住鼻子，指缝间瞬间涌出鲜红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她那件磨旧的工装外套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红。
“！”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变异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
“拿武器！”
惊呼声中，众人的反应快得惊人。郑载宪的武士刀噌地出鞘，剑尖稳稳指向尹智秀，眼神凝重却没有慌乱。几个胆小的幸存者已经退到墙角，手里攥着铁棍或碎玻璃，瑟瑟发抖。
尹智秀看着眼前这阵仗，鼻血还在狂流，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她没说话，只是一步步往后退，脚下故意踢到一块事先放好的木板。
“就是现在！”李恩赫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尹智秀脚下突然一空，身体猛地往下坠——原来她踩中了众人早就布置好的绳套陷阱。旁边的李恩侑和李在尹对视一眼，合力拽动绳索，尹智秀瞬间被吊到半空中，手脚悬空乱晃。
“喂！你们轻点！勒得我脖子疼！”
尹智秀在空中骂骂咧咧，鼻血顺着脸颊滴到地上，看着狼狈又滑稽。
就在这时，突然爆发出两声清脆的笑声。
李在尹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旁边李恩侑的胳膊，“他们演得也太像了吧！特别是郑老师，那眼神，我差点就信了！”
李恩侑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冲半空中的尹智秀吹了声口哨。
“你装怪物的样子比你平时好看多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不少人哭笑不得地放下武器。
“搞什么啊！”便利店阿姨拍着胸口，脸，“吓死我了，还以为真出事了！”
郑载宪收起武士刀，无奈地看着空中的尹智秀。
“好了，演练结束，放她下来吧。”
原来这是一场内部演练，为了测试大家在有人突然“变异”时的反应速度和配合度。尹智秀自告奋勇当“感染者”，那鼻血也是事先准备好的血浆，没想到效果这么逼真。
尹智秀被放下来时，还故意装作虚弱的样子，扶着墙喘粗气。
“不行了不行了……再演下去，鼻血真要流干了。”
混乱平息，虚惊一场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飘荡。徐伊景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她趁大家没有注意的时候，用斧头劈开了地下配电间的厚重铁门上。
几秒钟后，她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手机。她看也没看大厅里惊疑不定的众人，将手机塞进自己战术背心的口袋，动作干脆利落。
“你擅自行动，破坏了规矩。”李恩赫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配电间是之前约定好的禁区，里面的线路不稳定，擅自进入很危险，“这里不欢迎不守规矩的人，你走吧。”
徐伊景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她把消防斧靠在墙边，扯了扯工装裤的裤脚，声音干脆利落。
“正好，我也打算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众人看着她的背影，谁都没说话——这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在关键时刻异常可靠的女消防员，终究还是要离开。
大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徐伊景走到停在门口的一辆摩托车旁，那是她之前从地下车库找到的，早就修好了。
然。
“伊景姐？你要去哪？”李在尹忍不住轻声呼唤，带着一丝挽留的意味。
徐伊景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李在尹知道，或许她是为了通讯录里某个重要的人。
……
“她……还会回来吗？”
尹智秀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不好说。但像她那样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
对，徐伊景的战斗力很强，她应该能活着走下去。
李恩赫推了推眼镜，转身走向物资堆，“别愣着了，继续分配今天的食物。”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没人注意到他捏着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郑载宪和边尚昱两人靠在墙角，中间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尊沉默的石像，但郑载宪先开了口，他能感觉到边尚昱内心的挣扎。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方式。”郑载宪手里转着那枚十字架项链，语气平和 “你的方式或许直接，但在这末世里，管用就好。”
边尚昱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他的战斗方式？不过是用暴力解决问题，和郑载宪的沉稳、尹智秀的勇猛都不同，带着股见不得光的戾气。
“我小时候抓周，抓了刀。”郑载宪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弯了弯。“我妈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肯定不得了……”他侧头看向边尚昱，“你呢？小时候抓周抓了什么？”
边尚昱愣了愣，记忆里一片模糊。他的童年是一片大火，然后什么有没有了。他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郑载宪也不勉强，只是笑了笑。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大厅中央。
李在尹正和李恩侑、尹智秀玩着游戏，少女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灿烂无比的笑容。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她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一种张扬的、近乎耀眼的光彩。
那笑容如此鲜活，如此明亮，驱散了连日笼罩在她眉宇间的苍白和虚弱，仿佛回到了灾难爆发前，那个被精心呵护、不知愁为何物的富家千金模样。只是细看之下，那灿烂里少了几分当初的锐利棱角，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如同暖玉般的温柔。
郑载宪看着她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欣慰。边尚昱的指尖动了动，没说话，眼底的阴霾却淡了些。
……
另一边，車珍玉正坐在床垫上，手里拿着本翻得卷边的童话书。弟弟刚才还在追逐打闹，被她一声“过来学习”叫了回来，不情愿地坐在她身边。
“别总想着玩。”車珍玉敲了敲金英秀的脑袋，语气带着点严厉，“现在不学点东西，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靠别人保护。”
金英秀嘟着嘴，小声嘟囔，“可是我不认识字……”
“所以我教你啊。”車珍玉的语气软了下来，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们听，“这个是太，太阳的太。这个是阳，阳光的阳……”
金英秀一开始还坐不住，听着听着，也被那些陌生的字吸引了，小脑袋凑得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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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央，李恩赫似乎又制定了什么，召集大家聚过来。他站在众人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用记号笔写满字的硬纸板。
“为了让大家能更长久地活下去，我制定了几条生存守则。”李恩赫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从今天起，所有人必须遵守。”
“一、组成两人以上的战友组行动，任何时候不得单独外出，发现异常立即向我汇报。”
“二、食物实行配给制，一天一餐，仅提供既定份量，不得多拿多占，由专人负责分发。”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却没人敢反驳。在这末世，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三、每天晚上八点，全员到大厅测量体温，记录在册，确保没有异常发热。”
这条规则让大家心里一紧，都想起了那些因为发烧而变异的人。
“四、一旦发现感染者，无论是否有攻击性行为，立即隔离，不得违抗。”
李恩赫推了推眼镜，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些规则，是为了大家能活着等到救援。谁要是违反，后果自负。”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这些规则冰冷又严苛，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隔离就隔离吧。
李在尹不得不承认，这规则是有作用的。
車珍玉教字的声音停了，她抬头看了眼白板，又低头对金英秀说，“听到了吗？要守规矩，才能活下去。”
金英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书上的生字问，“阿姨，这个字是不是活着的意思？”
車珍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对，是‘生’，生命的生。”
生命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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