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后事办完后，阿莲渐渐走出了悲伤，性子也开朗了许多。她跟着二丫学认字，跟着赵茹学做针线活，手脚麻利，一点就透，没多久就成了铺子里的小帮手。
赵茹看她对绣花很感兴趣，便开始手把手教她。从最简单的平针绣到稍微复杂的盘金绣，赵茹教得耐心，阿莲学得认真，常常练到手指被针扎得通红，也不肯休息。
“娘，阿莲妹妹学得比我快！”二丫拿着自己绣歪了的帕子，有点小沮丧。
赵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二丫也很棒，你绣的桃花比上次好看多了。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阿莲手巧，你心思细，各有各的好。”
二丫听了，立刻又高兴起来，拿起针线继续练习。
这天，县城布庄的掌柜亲自来了，带来一匹上好的云锦，说是给知府大人的千金做嫁妆用的，指定要绣一幅“百鸟朝凤”的屏风，工钱给得极高，但要求也严，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
“赵掌柜，这活计我只信得过你，”布庄掌柜一脸恳切，“知府大人对千金的嫁妆十分看重，要是绣得好，以后咱们县的官宦人家，都会来找你做活计，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赵茹看着那匹云锦，料子光滑细腻，颜色鲜艳，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是“百鸟朝凤”工序复杂，要绣出百种鸟的形态，还要有层次感，一个月内完成，几乎是赶鸭子上架。
“掌柜的，这活计太急了，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赵茹实话实说。
“我知道，”布庄掌柜早有准备，“我给你加了五个绣娘，都是咱们县手艺最好的，你只需要指点她们就行，工钱我来出。”
赵茹想了想，这确实是个打响名声的好机会，咬牙应了下来：“行，我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时间实在不够，我可不敢保证能按时交货。”
“放心，我相信你的本事！”布庄掌柜喜出望外，留下云锦和定金，又约定了绣娘上门的时间，才满意地走了。
送走布庄掌柜，赵茹立刻开始准备。她找出纸笔，凭着记忆画出“百鸟朝凤”的草图，又标注了每种鸟的颜色和形态，光是画图纸，就用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五个绣娘准时到了。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个个眼神利落，一看就是老手。赵茹把图纸铺开，给她们分配任务：谁负责绣凤凰的尾羽，谁负责绣雀鸟，谁负责绣花草，一一交代清楚。
“这云锦金贵，大家下手轻点，针法一定要稳，”赵茹特意叮嘱，“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千万别自己瞎绣。”
绣娘们纷纷点头，拿起针线开始忙活。铺子里一下子多了五个人，顿时热闹起来，只有针线穿梭的“沙沙”声，格外整齐。
李大勇放学回来，看到这阵仗，也帮着研墨、递茶水，二柱和二丫则负责给绣娘们送点心，小脸上满是认真。
阿莲看着大人们绣得专注，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拿着自己的针线练习。赵茹看她学得用心，便挑了些简单的雀鸟轮廓让她绣，权当练手。
“阿莲妹妹，你这只小麻雀绣得真像！”一个绣娘看到阿莲的活计，忍不住夸奖。
阿莲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里的针线却更稳了。
接下来的日子，铺子里简直像个小作坊。赵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深夜，不仅要自己绣最复杂的凤凰头部，还要指点其他绣娘，检查她们的活计，生怕出一点差错。
绣娘们起初还有些不服气，觉得一个乡下妇人能有什么本事，可看到赵茹绣的凤凰眼——只用几针金线，就把凤凰的神韵勾勒得栩栩如生，顿时心服口服，做起活来也更尽心了。
中间有两次，赵茹发现有个绣娘图快，用了粗糙的针法，立刻让她拆了重绣。
“这是给知府大人做的嫁妆，半点马虎不得，”赵茹语气严肃，“要是出了错，不仅砸了我的招牌，你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那绣娘红着脸，不敢再偷懒，老老实实地拆了重绣。
阿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己绣活时也越发仔细，哪怕一针绣歪了，也要拆了重来。赵茹看她有这股韧劲，心里很是欣慰，偶尔会停下手里的活，多教她几种绣法。
离交货还有五天时，“百鸟朝凤”的屏风终于初见雏形。五彩斑斓的凤凰站在牡丹丛中，周围环绕着各种雀鸟，或飞或停，形态各异，连花草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活灵活现，看得人赞不绝口。
“赵掌柜，你这手艺真是神了！”布庄掌柜来看进度时，眼睛都直了，“这屏风要是送上去，知府大人肯定满意！”
赵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容。这一个月，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睛熬得通红，手指也被针扎得全是小洞，但看着这成品，觉得一切都值了。
最后五天，赵茹带着绣娘们做最后的修补和整理，连李大勇和二丫都加入进来，帮忙剪线头、抚平褶皱，一家人齐心协力，为这桩大活计画上圆满的句号。
交货那天，布庄掌柜亲自带着马车来接，小心翼翼地把屏风装上马车，又额外给了赵茹五十文赏钱，说是辛苦费。
看着马车远去，赵茹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门框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娘，你瘦了好多。”李大勇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地说。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赵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身边的孩子们，“等这桩活计的工钱结了，娘带你们去县城的酒楼，吃顿好的！”
“好耶！”孩子们欢呼起来，小小的铺子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赵茹知道，这扇“百鸟朝凤”屏风，不仅是一桩生意，更是她手艺的见证。从青牛村的土坯房到镇上的绣坊，从勉强糊口到接下官宦人家的活计，她用自己的双手，绣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这片天地里，有她的孩子们，有她的手艺，更有她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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