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品交流会设在一位退休太傅的宅院里,来的都是京城里有些名气的绣娘,还有不少喜爱绣品的贵夫人、小姐。赵茹跟着尚书府千金走进庭院时,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们大多认识千金,却对她身边这个穿着素净的妇人感到陌生。
“这位是赵绣娘,手艺极好,我身上这件‘月下海棠’披风,就是她的手笔。”千金落落大方地介绍,特意转了个身,让披风上的银线在阳光下泛出细碎的光。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围拢过来细看:“这针法好特别,像是把月光都绣进去了。”“这海棠的层次感,怕是用了七八种线吧?”
赵茹微笑着一一回应,既不炫耀,也不卑怯。她带来的几件绣品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一幅“寒梅报春”的挂屏,用了虚实结合的针法,让梅花既有傲骨,又含着暖意;几方手帕上绣着寻常的花草虫鱼,却在细节处藏着巧思——比如荷叶上的露珠,用透明丝线叠绣,看着就像真的会滚动。
交流会的重头戏是“即兴绣艺”,每位绣娘现场制作一件小物件,半个时辰后由众人评判。赵茹选了块湖蓝色的缎面,决定绣一只“戏水的蜻蜓”。
她起针极快,先用墨线勾勒出蜻蜓的轮廓,再换金线绣翅膀的脉络,最后用细如发丝的绿线填充身体,连翅膀上的纹路都用银线细细勾勒。不过一刻钟,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就跃然布上,翅膀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缎面上飞起来,落在旁边的荷叶上。
“好!”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绣娘忍不住赞叹,“这‘飞针绣’都快失传了,没想到小姑娘你还会。”
赵茹连忙行礼:“是家传的一点薄技,让前辈见笑了。”
原来这老绣娘是宫里退休的尚宫,一手“盘金绣”出神入化,见赵茹手法独特,又不骄不躁,很是欣赏,拉着她聊了许多绣艺心得。
半个时辰后,众人的作品摆出来,赵茹的“戏水蜻蜓”引来最多赞叹。连一直端着架子的几位老夫人都点头:“这绣品里有灵气,难得。”
尚书府千金更是高兴,拉着赵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人失望。你看,那边几位是顺天府尹家的夫人和郡主,她们刚问我要你的住处呢。”
赵茹心中一喜,知道这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交流会结束后,不少人来找赵茹订绣品,连那位尚宫都笑着说:“以后宫里有活计,我让她们找你试试。”
回到家时,赵茹手里的订单已经记满了半张纸。李大勇和孩子们见她满面红光,都围上来打听。
“娘,是不是大获全胜?”二柱最是性急。
赵茹笑着点头,把交流会的趣事讲给他们听。李大勇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娘,我觉得可以开个绣坊,就叫‘茹艺坊’,跟镇上的一样。这样既能接活计,也能教些想学绣艺的姑娘,把您的手艺传下去。”
赵茹心中一动。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在京城开绣坊,成本比镇上高得多,还要打点各种关系。
“我再想想,”她摸着李大勇的头,“你这个主意不错。”
没过几日,顺天府尹家的夫人果然派人来,说想给即将出嫁的女儿绣一套“龙凤呈祥”的嫁衣,工钱给得极高,却要求在一个月内完成。
“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周掌柜听说后,特意来道贺,“府尹大人位高权重,能接他家的活计,以后京城里谁还敢小瞧你?”
赵茹却有些犹豫。嫁衣的刺绣最是讲究,龙凤的神态、祥云的纹路,都不能有半点差错,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紧。
“娘,我觉得可以接。”李大勇帮她分析,“府尹家的嫁衣,若是做得好,就是最好的招牌。我可以帮您查些龙凤的典故,确保纹样不出错;阿莲和二丫也能帮着理线、熨烫,咱们一家人一起干,肯定能成。”
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赵茹咬了咬牙:“好,接了!”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里的灯亮得更早,熄得更晚。赵茹画样、配色,李大勇查资料、校对错漏,阿莲和二丫负责将几百种丝线按色号排好,连二柱都学会了用小刷子清理绣面上的线头。
赵茹特意改良了龙凤的绣法:龙鳞用金线叠绣,远看金光闪闪,近看层次分明;凤羽则用五彩丝线,每一片都带着渐变的光泽,仿佛凤凰展翅时,羽毛会随光线变色。
半个月后,尚宫派人送来宫里的丝线,笑着说:“这是陛下赏的云锦线,比寻常丝线亮泽,用在嫁衣上正好。太傅家的小姐出嫁时,都没这待遇呢。”
赵茹又惊又喜,知道这是尚宫在暗中帮她。她越发用心,连龙凤眼睛的点睛之笔,都反复试了十几种针法,才找到最有神韵的那种。
深夜,赵茹揉着酸痛的肩膀,看着绣到一半的嫁衣,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睡着的李大勇——他手里还握着一本《龙凤图谱》。她轻轻给儿子盖上毯子,心里充满了力量。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们就像一株努力扎根的小草,虽然渺小,却靠着彼此的支撑,一点点向上生长。而那件正在慢慢成形的嫁衣,不仅是一桩生意,更是她们在京城扎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