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克沃斯的夜晚总带着种金属冷却后的腥气。西弗勒斯蹲在煤窖的气窗下,借着被云层切割的月光翻看沙克尔的笔记。书页边缘被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那页关于荨麻药膏的配方已经能背下来:三份晒干的荨麻叶,一份蛇蜕粉末,半杯雨水,用铜锅慢炖至沸腾三次。
“铜锅。”他低声重复着,指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画了个简单的锅形。家里只有一口豁了口的铁锅,托比亚用来煮土豆的,锅底结着厚厚的黑垢。用那口锅煮魔药,恐怕只会让药膏变成毒药。
墙角传来窸窣声,两只老鼠正拖着块面包屑跑过。西弗勒斯想起笔记里的另一段记载:老鼠胆汁能增强药剂的腐蚀性。他盯着那两只灰溜溜的小东西,突然觉得托比亚的皮靴如果沾上这种药膏,会是件很有趣的事。
“西弗?”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谨慎。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艾琳举着根蜡烛走进来,烛火在她凹陷的眼窝投下晃动的阴影。“还没睡?”
男孩迅速合上笔记塞进麻袋堆。“睡不着。”他盯着母亲手里的蜡烛,火苗顶端泛着淡淡的蓝绿色——这是巫师专用的蜂蜡烛,燃烧时不会产生黑烟,母亲总在偷偷处理草药时才拿出来。
艾琳把一个小布包放在他面前的木箱上。“我去药铺帮人缝补衣服,老板给的。”布包里滚出个巴掌大的铜锅,边缘有些变形,但内侧很干净,“他说这是祖传的,现在用不上了。”
西弗勒斯的手指抚过冰凉的铜锅,锅底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朵花,又像某种植物的叶片。“谢谢您。”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这是母亲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支持他接触这些“禁忌”的东西。
“别让你父亲看见。”艾琳的手指在铜锅边缘摩挲着,突然轻声笑了笑,“我年轻时用的第一个坩埚,比这个还小。当时偷偷藏在阁楼里,煮坏了三瓶曼德拉草汁才学会制作清醒剂。”
“外祖父教您的吗?”
母亲的笑容淡了下去,烛光在她眼角的皱纹里跳动。“他只教有用的东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魔法不是用来消遣的,是用来生存的。”艾琳站起身,把蜡烛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做吧,我在外面给你放风。”
煤窖里只剩下西弗勒斯和跳动的烛火时,他立刻开始行动。从墙缝里掏出晒干的荨麻叶,这些叶子是他趁托比亚去酒馆的间隙,在仓库墙角采摘的,用母亲的旧丝巾裹着阴干了三天。蛇蜕粉末是昨天晚上研磨的,他把蛇蜕铺在瓦片上,用块光滑的鹅卵石慢慢碾成粉,手指被鳞片划了好几道细小的口子。
铜锅放在三块石头搭成的简易灶上,他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水——这是清晨收集的雨水,盛在个破陶罐里,沉淀了一整天。烛火舔舐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水渐渐泛起细密的泡泡。
按照笔记上的指示,先放入荨麻叶。叶片接触热水的瞬间,冒出股淡绿色的烟雾,散发出类似薄荷的清凉气味。西弗勒斯屏住呼吸,盯着锅里的液体慢慢变成浅绿色,像融化的翡翠。
“第一次熬药就用荨麻?胆子不小。”
沙克尔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时,西弗勒斯差点把手里的蛇蜕粉末撒出去。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煤窖门口,手里拄着那根雕花木杖,杖头的蛇眼在烛光下闪着幽光。
“您怎么会来?”男孩警惕地挡住铜锅,像只护着食物的小兽。
“我看见你母亲在巷口徘徊。”沙克尔走进来,目光落在锅里翻滚的液体上,“火候过了,荨麻的药性会被破坏。”他用木杖轻轻一点,烛火立刻小了下去,“普林斯家的人都这样,总急于求成。”
西弗勒斯没说话,按照老人的指示加入蛇蜕粉末。黑色的粉末融入绿色液体的瞬间,锅里突然冒出大量泡沫,像煮沸的肥皂水。“搅拌方向反了。”沙克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顺时针搅拌会增强药效,逆时针则会削弱——这点你母亲没教过你?”
男孩立刻调整方向,用根削尖的树枝顺着时针方向搅动。泡沫渐渐平息,液体变成了深褐色,散发出类似皮革的味道。“这就对了。”老人点点头,“荨麻药膏主要用来防御咒语攻击,对麻瓜的物理伤害效果不大,但能让皮肤变得像皮革一样坚韧。”
“我想用来……”西弗勒斯顿住了,他不能说想用来对付托比亚。
“我知道你想用来做什么。”沙克尔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瘀伤上,那是昨天托比亚用烟蒂烫的,“但记住,药剂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复仇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个给你。”
瓶里装着透明的液体,摇晃时会发出细碎的响声。“这是清水如泉咒的简化版本,用麻瓜的材料制成。”老人解释道,“遇到危险时泼出去,能形成一道水屏障——对醉汉尤其有效。”
西弗勒斯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他突然注意到老人的袖口沾着些黄色的粉末,像某种花粉。“您去过教堂墓地?”他想起上周沙克尔的嘱咐。
“去看了看曼陀罗的长势。”沙克尔的眼神有些飘忽,“守墓人最近看得很紧,他儿子在军队里死了,脾气变得很暴躁。”他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你和伊万斯家的女孩走得太近了。”
男孩的脸颊瞬间发烫。“我没有。”他反驳道,却想起莉莉那双亮闪闪的绿眼睛,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的烤土豆。
“麻瓜出身的巫师总是很麻烦。”沙克尔用木杖拨了拨烛芯,“她们既不属于巫师世界,也融不进麻瓜社会,最后只会拖累身边的人。”他看着西弗勒斯,“你母亲就是个例子。”
这句话像根冰锥刺进男孩的心脏。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莉莉不一样。”
“哦?”老人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她能帮你摆脱托比亚?还是能让你进入霍格沃茨?”沙克尔的声音冷了下来,“纯血家族的孩子都在准备入学用品了,马尔福家的那个小子,据说已经能熟练使用缴械咒。你呢?还在煤窖里熬这种劣质药膏。”
西弗勒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马尔福,这个姓氏他在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听过,是和普林斯家族一样古老的纯血家族。他能想象出那个叫卢修斯的男孩,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袍,挥舞着镶嵌宝石的魔杖,而自己却只能在煤窖里,用一口破铜锅熬药。
“别让那些没用的感情拖累你。”沙克尔的声音缓和了些,“等你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在那里,血统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友谊这种东西,只会成为你的软肋。”
老人离开后,西弗勒斯盯着锅里渐渐冷却的药膏,心里像被塞进了团湿抹布。沙克尔的话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莉莉递给他烤土豆时的温暖。他知道老人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才能离开科克沃斯。
但他忍不住想起昨天在巷口,佩妮摔倒后,莉莉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惊讶和一丝……好奇?就像发现了同类的小动物。
药膏凝固成深褐色的软膏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西弗勒斯把药膏装进个洗净的墨水瓶里,用软木塞塞紧。药膏表面光滑,像块深色的琥珀,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涂在手腕的烫伤处,立刻感到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不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时,他听见托比亚哼着小调走进厨房——看来昨晚赢了点钱。西弗勒斯迅速把铜锅藏进麻袋堆深处,墨水瓶塞进衬衫内侧,紧贴着那枚蛇徽。
早饭时,托比亚的心情异常好,甚至给了西弗勒斯半片面包。男孩低着头,假装专心啃面包,眼角却瞥见母亲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是块用手帕包好的方糖,大概是她帮邻居洗衣服的报酬。
“今天跟我去码头。”托比亚灌下一大口劣质威士忌,“帮搬运工递递东西,能赚几个便士。”
西弗勒斯的心跳漏了一拍。码头离教堂墓地不远,他可以趁机去采摘曼陀罗花粉。“好。”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码头的风带着股咸腥味,卷起地上的煤灰和废纸。西弗勒斯蹲在一堆木箱旁,假装整理绳索,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教堂尖顶。守墓人的小屋烟囱冒着烟,看来他今天起得很早。
“嘿,小子!”一个络腮胡搬运工朝他喊道,“把那个箱子搬到货车上去!”
西弗勒斯抱起那个标着“易碎”的木箱,箱子出乎意料地轻。他掀开一角,看见里面装着些玻璃瓶子,标签上写着“医用酒精”。魔药笔记里提到过,医用酒精可以代替火蜥蜴血,用来制作止血剂。
趁搬运工不注意,他偷偷拧开一瓶酒精,倒进藏在口袋里的小陶罐里。冰凉的液体顺着手指流下,在掌心留下刺鼻的气味。
中午时分,托比亚和其他工人去酒馆喝酒,临走前警告他不准乱跑。西弗勒斯等他们走远,立刻朝着教堂墓地的方向跑去。
墓地的铁门锈迹斑斑,锁孔里插着根铁棍——看来守墓人只是做做样子。他悄悄溜进去,沿着围墙根慢慢走。曼陀罗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沙克尔说过,它们通常生长在墓碑背面。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花朵的味道。西弗勒斯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每一块墓碑。终于,在一块刻着“1897-1945”的墓碑后面,他发现了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正是曼陀罗。
他按照沙克尔教的方法,从口袋里掏出块薄布蒙住口鼻,然后用根细长的树枝轻轻拨动花朵。曼陀罗的花粉是金黄色的,像细小的金沙,沾在树枝上闪闪发光。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粉收集进个小纸包里,尽量不碰到植物的根茎——沙克尔说曼陀罗的根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
“你在干什么?”
守墓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西弗勒斯感觉血液瞬间冻结了。他猛地转身,看见个穿着军大衣的老头举着猎枪,正恶狠狠地盯着他。老头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我……我迷路了。”男孩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把纸包塞进裤兜。
“迷路会跑到墓地来?”老头一步步逼近,猎枪的枪管闪着冷光,“我看见你鬼鬼祟祟好几天了,是不是想偷东西?”
西弗勒斯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一块墓碑。他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墨水瓶硌着肋骨,那瓶荨麻药膏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我没有,我只是……”
“看你这鬼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老头突然举起猎枪,“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种小混混害死的!在越南的丛林里,被人从背后放冷枪!”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陷入了某种狂热的回忆。
猎枪的扳机被扣动的瞬间,西弗勒斯几乎是本能地掏出了那瓶清水如泉咒的简化药剂,朝着老头泼了过去。透明的液体在空中突然膨胀,形成一道水墙,准确地浇在了老头身上。
老头惊叫一声,猎枪掉在了地上,军大衣被水浸透,变得沉重无比。西弗勒斯趁机转身就跑,不敢回头看。身后传来老头的咒骂声,但他跑得太快,那些声音很快就被风声淹没。
跑到码头时,他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肺像要炸开一样。托比亚和其他工人正从酒馆里出来,男人看见他,立刻吼道:“你跑哪里去了?偷懒吗?”
西弗勒斯低着头,不敢说自己去了墓地。托比亚的巴掌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感觉不到——刚才的恐惧还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回家的路上,他走在托比亚身后,看着父亲摇摇晃晃的背影,突然想起沙克尔的话:“有些规则是给蠢人定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包,曼陀罗花粉还在,金黄色的粉末仿佛带着某种力量。
路过伊万斯家时,他看见莉莉坐在门廊上,手里拿着本书。女孩看见他,立刻站起身,想朝他跑来,却被佩妮一把拉住。西弗勒斯加快脚步,不敢看她的眼睛。
沙克尔说得对,他和莉莉不是一路人。她是阳光下的花朵,而他是煤窖里的霉菌,注定要在黑暗中生长。
那天晚上,西弗勒斯在煤窖里用曼陀罗花粉和医用酒精,按照笔记上的配方制作了一小瓶清醒剂。药剂是透明的,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据说能让人在瞬间保持清醒,对抗眩晕和幻觉。
他把药剂放进那个装药膏的木箱里,和蛇蜕、荨麻叶放在一起。这个破旧的木箱,渐渐成了他的秘密基地,藏着他对抗这个冰冷世界的武器。
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木箱上投下银色的光斑。西弗勒斯摸着胸口的蛇徽,想起沙克尔提到的马尔福家的男孩。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在霍格沃茨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输给那些所谓的纯血贵族。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强到足以离开科克沃斯,强到让那些曾经嘲笑他、欺负他的人都仰望他。
至于莉莉·伊万斯……西弗勒斯闭上眼睛,把那双绿眼睛从脑海里赶走。有些温暖,注定是不能贪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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