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沃斯的春天总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西弗勒斯蹲在运河边的柳树下,看着手里的羽毛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三个月来,他的悬浮咒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羽毛能随着他的意念上下翻飞,甚至能绕着柳树转三圈再落回掌心。
“控制得不错。”沙克尔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老人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灰袍,不像往常那样总是裹着件破旧的大衣。他手里拎着个藤条箱,箱子上用铜锁锁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
西弗勒斯立刻收回羽毛,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您来了。”他看着那个藤条箱,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沙克尔说要送他一份“入学礼”。
老人把箱子放在草地上,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光。“这里面是些基础魔药材料。”他打开锁,掀起箱盖,“曼德拉草汁液、独角兽尾毛、龙血精华……都是霍格沃茨一年级会用到的。”
男孩的眼睛立刻被箱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一排透明的小瓶整齐地排列着,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翡翠绿的、银蓝色的、深紫色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瓶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标签上写着“龙血”。“这是真的龙血吗?”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
“小心。”沙克尔抓住他的手腕,“十盎司龙血能卖到十个加隆,足够买你家那栋破房子。”老人的语气带着警告,“魔药材料很珍贵,尤其是在麻瓜世界,浪费就是犯罪。”
西弗勒斯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老人袖口传来的冰凉触感。他注意到沙克尔的指甲缝里沾着些黑色的粉末,像某种炭灰。“您最近在做什么?”他想起近一个月来,老人总是来得很晚,身上带着股焦糊味。
“没什么。”沙克尔合上箱子,铜锁“咔哒”一声扣上,“准备离开科克沃斯而已。”
男孩的心跳漏了一拍。“您要走?”
“这里的雾太浓,不适合养老。”老人用木杖拨了拨脚边的石子,“等你去了霍格沃茨,我也该回魔法世界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西弗勒斯的鹰钩鼻上,“那里有我的老朋友在等我。”
西弗勒斯没再追问。他知道沙克尔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那些关于霍格沃茨的往事,关于普林斯家族的恩怨,还有他为什么会隐居在这个麻瓜小镇。但他明白,有些事不该问,就像他从不问母亲那些瘀伤的来历。
“这个给你。”沙克尔从怀里掏出个小皮袋,扔给他,“加隆,巫师世界的货币。”男孩接住袋子,感觉沉甸甸的,里面的硬币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去对角巷买东西时用得上,别让麻瓜看见。”
“对角巷?”
“巫师的商业街。”老人用木杖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地图,“从伦敦破釜酒吧后面的砖墙进去,那里有卖魔杖的奥利凡德店,有卖坩埚的坩埚店,还有……”他顿了顿,“斯莱特林学院的学长们常去的黑袍店。”
“斯莱特林?”
“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之一。”沙克尔的眼神变得复杂,“以精明、野心和纯血为傲——普林斯家族的人,历来都在斯莱特林。”他看着西弗勒斯,“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权力、人脉、尊重……但也有陷阱。”
男孩低头看着皮袋里的加隆,金币上印着的猫头鹰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权力、尊重,这些他在科克沃斯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陷阱是什么?”
“纯血的傲慢会蒙蔽你的眼睛。”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别像你外祖父那样,认为血统能决定一切。真正的力量来自天赋和努力,不是姓氏。”他用木杖敲了敲地面,“记住我的话,在霍格沃茨,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学长。”
西弗勒斯把加隆袋塞进怀里,紧贴着录取通知书的位置。他能感觉到金币的温度,像某种承诺,也像某种负担。“我该怎么去伦敦?”他突然想起一个现实的问题,“托比亚不会让我去的。”
“你母亲会有办法。”沙克尔站起身,藤条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漂浮起来,跟在身后,“艾琳知道怎么联系骑士公共汽车,那是巫师在麻瓜世界的交通工具。”老人走到柳树尽头,又停下脚步,“七月三十一日前记得回信,用猫头鹰寄到霍格沃茨。”
西弗勒斯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运河的拐角,藤条箱像个听话的影子跟在他身后。春风吹过柳梢,带着泥土的腥气,他突然意识到,沙克尔不会再回来了。这个神秘的老人,像一阵风一样闯进他的生活,教会他辨认草药,使用魔法,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藤条箱,打开锁,取出一小瓶龙血精华。暗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像融化的红宝石,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味。这就是他和魔法世界之间的联系,脆弱,却又无比坚固。
回家的路上,他看见莉莉·伊万斯坐在门廊上看书。女孩的头发长长了,用一根绿丝带扎成马尾,阳光照在她的发梢上,泛着金色的光晕。西弗勒斯下意识地想绕开,却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
“西弗勒斯!”莉莉站起身,手里拿着本书朝他跑来,裙摆上沾着草叶,“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男孩停下脚步,看着她递过来的书。封面上画着只戴帽子的猫,标题是《魔法的历史》。“这是……”
“我在阁楼里找到的,好像是我爸爸年轻时买的旧书。”莉莉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里面讲了很多奇怪的故事,说有人能用魔杖变出兔子,还有会飞的扫帚!”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些都是真的吗?就像你……你能让东西自己动起来那样?”
西弗勒斯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沙克尔的警告——“离麻瓜出身的巫师远点”。但莉莉不是普通的麻瓜,她能看见魔法,能使用魔法,她和自己一样,是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异类。
“是真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发紧,“那些都是真的魔法。”
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的灯笼。“我就知道!”她兴奋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就知道我不是怪物!佩妮总说我是怪物,但我知道不是!”女孩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也是这样,对不对?你也能做那些奇怪的事?”
西弗勒斯点点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松动了。他想起那些独自练习悬浮咒的夜晚,想起母亲躲闪的眼神,想起托比亚的皮带——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活在秘密里的人。
“那你知道霍格沃茨吗?”莉莉突然问,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书里提到过,说是一所魔法学校。”
男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莉莉很可能也会收到录取通知书。他们会一起去霍格沃茨,一起学习魔法,一起……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道。”他猛地抽回胳膊,语气生硬,“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莉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哦。”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的封面,“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女孩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
西弗勒斯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塞进了团湿抹布。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谎,不该那样对待她,但沙克尔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别让那些没用的感情拖累你”。
回到家时,托比亚正在发脾气。工厂宣布要裁员,他很可能会丢掉工作。男人把气撒在家具上,椅子被摔得散了架,碗碟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西弗勒斯迅速溜进煤窖,把藤条箱藏在麻袋堆深处。
艾琳随后也躲了进来,脸上带着新的瘀伤。“他说要去申请救济金。”母亲的声音发颤,“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家有个……有个会魔法的孩子,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疯子的。”
“我收到加隆了。”西弗勒斯掏出那个皮袋,放在母亲面前,“沙克尔先生给的,足够我们去伦敦了。”
艾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托比亚不会让我们走的。”她的手指绞着围裙,“他说要带我去乡下投奔他的表哥,一个偏僻的农场,那里……”
“我们不能去。”西弗勒斯抓住母亲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九月一日我要去霍格沃茨,您也要跟我一起走。”
母亲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能离开科克沃斯,西弗。”她的声音带着种绝望的平静,“我在这里住了太久,已经离不开了。而且……托比亚需要我。”
男孩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宁愿忍受托比亚的暴力,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充满痛苦的地方。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恐惧?
“您可以和我一起去霍格沃茨。”他固执地说,“那里有会动的楼梯,有烧得很旺的壁炉,没有人会打您,没有人会骂您……”
“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了。”艾琳打断他,轻轻抽回手,“我嫁给麻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魔法世界抛弃了。普林斯家的人不会原谅我,魔法部也不会接纳我。”她站起身,往炉子里添了根柴,“你不一样,西弗,你是普林斯家的继承人,你属于那里。”
西弗勒斯看着母亲的背影,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这个总是沉默、总是颤抖的女人,心里藏着比他想象中更多的秘密和绝望。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就像无法改变托比亚的暴力一样。
那个晚上,他躺在麻袋堆里,第一次对未来感到了迷茫。霍格沃茨不再是单纯的希望,而是变成了一条需要独自前行的路。没有母亲的陪伴,没有沙克尔的指导,他能在那个陌生的魔法世界立足吗?能在斯莱特林学院获得尊重吗?能避开沙克尔说的那些陷阱吗?
他从怀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借着炉火的微光反复看着。米勒娃·麦格教授的签名苍劲有力,仿佛带着某种承诺。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把通知书重新藏好。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科克沃斯,都要去霍格沃茨。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能摆脱过去的机会。
七月三十一日那天,西弗勒斯用沙克尔留下的羽毛笔写了回信。他告诉麦格教授,自己愿意接受霍格沃茨的录取,并会在九月一日准时到校。写完后,他按照母亲教的方法,把信绑在一只从邻居家借来的鸽子腿上——艾琳说,普通鸟类也能传递巫师的信件,只是速度慢些。
鸽子飞走的时候,天空正飘着细雨。西弗勒斯站在气窗前,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云层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和那所遥远的魔法学校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八月中旬,母亲终于联系到了骑士公共汽车。那是一个雨夜,一辆紫色的三层巴士突然出现在巷口,车身上写着“骑士公共汽车——为迷路的巫师提供服务”。司机是个戴着圆顶帽的胖男人,售票员则是个瘦高个,总喜欢用羽毛笔敲乘客的脑袋。
“去伦敦,破釜酒吧。”艾琳把一个信封递给售票员,里面装着沙克尔给的加隆。她的手在发抖,眼睛一直看着巷口,生怕托比亚突然回来。
“祝您旅途愉快,夫人。”售票员鞠躬时,帽子差点掉下来。他注意到西弗勒斯,眼睛亮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先生看起来像个有天赋的巫师,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
西弗勒斯没说话,只是抓紧了手里的藤条箱。艾琳替他回答:“他还没去学校。”
“那真是太令人期待了。”售票员眨了眨眼,“我赌一个加隆,他会进斯莱特林。”
巴士启动时,西弗勒斯回头看了一眼。科克沃斯的灯光在雨夜里像模糊的星辰,他看见了自己家的窗户,里面一片漆黑,托比亚大概又在酒馆。他还看见了伊万斯家的小屋,二楼的窗户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个女孩的身影——是莉莉吗?她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踏上这辆巴士开始,他就要告别过去,告别科克沃斯,告别那些痛苦和温暖的回忆。
巴士在雨夜里飞驰,窗外的景物像模糊的色块。西弗勒斯靠在车窗上,看着麻瓜世界的灯光渐渐远去。他想起沙克尔的话,想起母亲的眼泪,想起莉莉的绿眼睛,想起托比亚的皮带。这些记忆像灰烬,覆盖着他的童年,而现在,他终于要登上一列开往未来的列车。
“别担心,西弗。”母亲握住他的手,她的指尖依然冰凉,却比往常稳定,“霍格沃茨会喜欢你的,就像……就像普林斯家的人本该有的样子。”
男孩点点头,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舒展。也许,母亲说得对。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普林斯家的后裔,他属于魔法世界,属于那所充满秘密和希望的学校。
巴士穿过一片浓雾,伦敦的灯火出现在远方。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藤条箱。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全新的生活,全新的挑战,全新的……命运。
而科克沃斯的煤烟和铁锈味,终将被霍格沃茨的壁炉烟火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