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转过街角，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了两下。左奇函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橘子，剥得橘子皮蜷成小团，一瓣瓣塞给杨博文。少年嚼着果肉，酸得眯起眼睛，却还是伸手去够他手里剩下的，两人闹着闹着，影子在墙上撞出一串晃动的光斑。

张桂源忽然停在便利店门口，拉着张函瑞往里钻：“买袋冰块？刚喝的汽水不够冰。”冰柜打开时喷出白雾，张函瑞伸手去够最里面的袋子，指尖又被冻得一缩，这次张桂源没捉他的手，而是自己捏了块冰，趁他不注意往他脖子里一塞。

“呀！”张函瑞跳起来去追，两人在货架间绕着跑，碰得薯片袋哗啦响。收银员阿姨笑着摇头，看他们像两只追跑的小兽，最终张桂源被揪住衣角，讨饶着把冰袋塞进他手里：“给你给你，敷敷脸，刚才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聂玮辰抱着吉他站在店外等，听见里面的笑闹声，指尖无意识地在琴箱上敲着刚才哼的调子。夜风卷着橘子皮的清香飘过来，他抬头看见左奇函正弯腰帮杨博文系松开的鞋带，少年低着头，发丝垂在额前，被对方抬手轻轻捋到耳后。

回到宿舍时，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一层一层亮上去。杨博文还在兴奋地说地板动作的细节，手舞足蹈地差点撞到楼梯扶手，被左奇函一把捞回来按在怀里：“安分点，楼梯没长眼睛。”

“知道啦大哥！”杨博文挣开他，却在开门时故意放慢脚步，等左奇函走到前面掏钥匙。

房间里还留着白天排练的痕迹，镜子上贴满便签，写着走位和节拍。张函瑞刚把麦克风放在桌上，就被张桂源拽到窗边：“你看楼下的野猫，跟你刚才被冰吓到的样子一模一样。”窗台上还放着上次下雨时聂玮辰捡回来的蜗牛壳，被张函瑞洗干净串成了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聂玮辰把吉他靠在墙角的琴架上，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下午写的副歌歌词，你们看看。”纸页上的字迹清秀，间或画着几个小小的音符，杨博文凑过去抢着念，念到一半被左奇函捂住嘴：“跑调了，唱出来才好听。”

“那你唱啊！”杨博文不服气。

左奇函还真清了清嗓子，哼起聂玮辰傍晚哼过的调子。他的声音比聂玮辰低沉些，像往轻快的旋律里掺了点砂质的温柔，杨博文跟着打拍子，脚底下不自觉地踩着地板动作的碎步，张函瑞和张桂源靠在床边和声，唱到高处时，四个人的声音撞在一起，惊得窗外的野猫喵呜叫着跑远了。

不知是谁提议把床垫搬到地板上拼在一起，五个人挤成一团看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墙上投出细长的光带，像舞台上未收起的追光。

“明天排练要是跳砸了怎么办？”张函瑞忽然小声问。

“那就再练呗。”张桂源伸手揉他的头发，“反正我们五个在一起。”

杨博文踹了左奇函一脚：“都怪你上次说我托马斯撞镜子，害得我现在有阴影。”

“是怪你自己莽撞。”左奇函回踹过去，却在碰到他脚踝时收了力，“不过明天我站你旁边，真要倒了我接着你。”

聂玮辰指尖在床垫上敲着节拍，忽然说：“其实最后一段可以加个合唱，五个人一起唱。”

没人说话，却都在黑暗里轻轻点头。远处的蝉鸣渐渐稀了，夏末的夜开始透着点凉意，可挤在一起的少年们身上全是暖烘烘的热气，像揣着五个小小的太阳。

后来不知是谁先睡着的，反正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杨博文的头枕在左奇函腿上，张函瑞蜷在张桂源怀里，聂玮辰抱着吉他靠在床头，笔记本滑落在地，页脚还沾着片昨晚没吃完的脆骨碎屑。

窗外的露水打湿了窗台，风铃上的蜗牛壳闪着光。左奇函轻轻抽回被压麻的腿，看见杨博文睡着时还皱着眉，像在梦里跟谁吵架，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伸手替他把眉峰揉开。

新的一天开始了，舞台还在等着他们，就像昨夜巷口的烧烤摊，永远有滋滋作响的期待，在晨光里慢慢冒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