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晨光爬到地板上时，张桂源最先醒了。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踩着床垫边缘去够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把张函瑞的睫毛照得像把小扇子。少年咂咂嘴翻了个身，胳膊还牢牢圈着他的腰，张桂源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换来一声含混的“别闹”。

聂玮辰被动静弄醒，吉他还乖乖靠在怀里，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琴，又捡起床下的笔记本，指尖划过昨晚写的合唱旋律，忽然在空白处添了行小字。杨博文这时候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看见左奇函正对着镜子扯衣领，后背的衣料皱成一团——那是被他枕了半宿的杰作。

“赔我衣服。”左奇函回头瞪他，眼里却没什么火气。

“赔你个煎蛋。”杨博文打了个哈欠，赤脚踩在地板上找拖鞋，“楼下便利店的茶叶蛋，给你加两个。”

五个人挤在洗手间洗漱时，水龙头的水声混着牙膏沫的泡泡飞。张函瑞举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要带彩带吗？昨天排练时的亮片还粘在我头发上。”他伸手抓了抓，还真摸下来一片银闪闪的碎屑。

聂玮辰正对着镜子梳头，闻言回头：“舞台总监说加了干冰效果，彩带可能会粘在上面。”

“那算了。”张桂源接话，把毛巾甩到杨博文脸上，“反正我们五个站在台上，比什么亮片都晃眼。”

早餐是在排练室楼下的早餐铺解决的。老板认得这几个天天来买豆浆的少年，往每个人的袋子里多塞了个肉包：“今天有演出？精神头这么足。”

左奇函咬着包子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杨博文正把自己碗里的香菜往他这儿拨，伸手按住他的筷子：“自己吃，别想偷懒。”

“我不爱吃。”杨博文撇嘴，趁他转头付钱的功夫，还是把香菜全夹了过去。

排练室里已经有人在调试设备了。舞台灯亮起来的时候，五个人下意识地站成了熟悉的队形。聂玮辰抱着吉他试了个和弦，张函瑞跟着哼起开头的调子，张桂源踩着鼓点晃肩膀，杨博文和左奇函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踏出第一个舞步。

中途休息时，杨博文靠在镜子上喝水，看见左奇函正蹲在地上帮聂玮辰调吉他弦。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们身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像幅没画完的画。张函瑞和张桂源在旁边猜拳，输的人要去买冰镇可乐，吵吵闹闹的声音撞在镜子上，又弹回来，裹着少年人的热气。

“刚才那个转身动作，”左奇函忽然开口，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博文你慢半拍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才没有。”杨博文反驳，却在对方抬手时自觉地凑过去，让他替自己理了理衣领，“是你太快了。”

“那再练一遍。”左奇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这次跟上，别掉队。”

傍晚化妆时，化妆师对着杨博文的脸叹气：“怎么又蹭破点皮？跟谁打架了？”

“练动作蹭的。”杨博文老实交代，眼角瞥见左奇函正从包里翻出创可贴，还是草莓图案的那种。

“幼稚。”他小声嘀咕，却在对方递过来时乖乖伸出手。

候场时的走廊特别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张函瑞攥着麦克风的手有点抖，张桂源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别怕，就当是在宿舍唱歌。”

聂玮辰低头拨了下吉他弦，弦音清亮，像给空气松了松绑。左奇函忽然伸手，五指张开，杨博文立刻会意，把掌心贴了上去，接着是张函瑞、张桂源，最后是聂玮辰，五只手叠在一起，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准备好了？”左奇函问。

“走！”

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杨博文听见台下的欢呼声浪。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左奇函的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张函瑞眼里闪着光，张桂源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聂玮辰的吉他已经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唱到合唱部分时，五个人的声音融在一起，比排练时任何一次都要默契。杨博文看见左奇函的嘴角扬起，看见张函瑞闭着眼睛投入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在训练室熬过的夜、踩破的舞鞋、吵过的架，都变成了此刻眼里的光。

退场时，后台的工作人员笑着鼓掌。杨博文被左奇函拽着跑，听见身后张函瑞和张桂源在抢一瓶没喝完的可乐，聂玮辰的吉他包甩在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晚风从安全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五个人挤在楼梯间喘气，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掉，却没人觉得累。

“刚才那个高音，”张函瑞喘着气说，“我好像破音了。”

“没听见，”张桂源拍他后背，“反正大家都在喊，谁听得清。”

聂玮辰低头看手机，忽然笑出声：“粉丝拍的视频里，左哥又在舞台上偷偷扶博文了。”

杨博文的脸热起来，左奇函却坦然得很：“他差点踩到电线，我不扶着难道看他摔？”

回去的路上，他们绕去了巷口的烧烤摊。老板还记得他们，烤串时多撒了把孜然：“刚才在电视上看见你们了，真精神。”

五个人坐在小马扎上，分着一瓶冰啤酒（其实主要是杨博文和左奇函喝，另外三个抢着吃烤鸡翅）。张函瑞举着鸡脆骨，忽然说：“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那当然。”张桂源点头，把烤茄子往聂玮辰那边推了推，“还得靠我们聂老师写更多好歌。”

聂玮辰笑，没说话，只是把刚烤好的玉米塞给了杨博文。

杨博文咬着玉米抬头，看见左奇函正看着他笑，眼里映着路灯的光，像落了把星星。他忽然想起早上在排练室，对方替他理衣领时说的话：“别慌，有我呢。”

其实哪里只是有他，是有他们五个。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烧烤的香气和少年人的笑声。远处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可杨博文觉得，眼前这几个啃着烤串、吵吵闹闹的家伙，才是最亮的光。

他掏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烤串和凑在一起的五张脸拍了张照。照片有点模糊，却把每个人眼里的笑意都留住了。

配文想了想，最后只写了一句：

“今天也在一起。”

发送成功的瞬间，左奇函把最后一串烤腰子塞到他嘴里，烫得他龇牙咧嘴，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故事还长着呢，他们的舞台，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