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二天的排练室比往常多了半箱冰汽水，是张桂源从家里扛来的，瓶身上还凝着水珠，被他得意地摆在镜子前：“昨天老板说咱们上镜脸太干，多补点水。”

聂玮辰正趴在谱子上改旋律，闻言抬了抬眼皮：“你怕不是单纯想喝汽水。”

“哪能啊，”张桂源拉开一罐递给聂玮辰，“主要是给聂老师润嗓子，好写出能炸场的歌。”

杨博文刚压完腿，一回头就看见左奇函举着手机对着镜子拍。镜子里映着他们五个散落的身影：张函瑞正对着把杆练转音，尾音飘得又高又亮；聂玮辰的笔尖在谱纸上沙沙游走，偶尔跟着哼两句旋律；张桂源蹲在地上数汽水，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人三罐不能多”。

“拍什么呢？”杨博文凑过去。

左奇函把屏幕转给他看，照片里的自己正踮着脚调整麦克风高度，背景里的张函瑞刚好转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存素材，”左奇函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以后剪成长片，开头就放咱们现在的样子。”

“那得等咱们真站上大舞台才行。”杨博文笑着抢过他的手机，点开昨天那张烧烤摊的合照当屏保。

“肯定能。”左奇函说得笃定，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昨天拍的照片我存了，比你那糊图清楚。”

正说着，张函瑞忽然喊了声“停”。他走到镜子前，指着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个动作，我总觉得衔接得不对。”

五个人围过去反复看昨天演出的录像，张桂源举着手机倒放三次，忽然一拍大腿：“是脚步！你转身的时候重心偏了，聂玮辰的鼓点卡在这里其实是留了空当的。”

聂玮辰立刻拿起鼓棒敲了段节奏，张函瑞跟着试了两遍，果然顺了不少。杨博文看着镜子里重新合练的身影，忽然发现他们总能在彼此的卡顿里找到恰好的支撑——就像左奇函总能在他破音前递过水杯，张桂源会在他记不住舞步时撞撞他的胳膊提醒，聂玮辰写的旋律永远能接住张函瑞最惊艳的高音。

排练到傍晚时，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把远处的高楼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张函瑞提议说：“今天别去食堂了，我带了面条，煮泡面吃吧？”

电煮锅是聂玮辰特意买的，小得只能勉强煮下五份泡面。张桂源自告奋勇掌勺，结果把调料包撒多了，辣得张函瑞直灌水，聂玮辰边咳边笑，说这是“带火的前奏”。

杨博文正帮左奇函挑出碗里的葱花，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昨天那条朋友圈的评论区炸开了——有同学问他们是不是要参加下个月的城市选拔赛，还有人发来一堆加油的表情包。

“有人问咱们参不参加比赛。”杨博文把手机举起来。

四个人的目光瞬间聚过来，连正在抢最后一片火腿的张桂源和张函瑞都停了手。

左奇函捞起锅里的蛋，稳稳分到每个人碗里：“问这个干嘛？报名截止前咱们肯定得去。”

“可是……”张函瑞咬着筷子，“听说这次有专业评委，还有直播。”

“怕了？”左奇函挑眉。

“才没有！”张函瑞立刻坐直，“我是在想，要唱聂老师新写的那首吗？”

聂玮辰把谱子往桌上一铺，指尖点在最后一行：“本来就是为比赛写的。”

雨还在下，泡面的热气在玻璃上蒙了层雾。杨博文看着他们凑在一块儿讨论编曲的样子，忽然想起昨晚烧烤摊的夜风。原来有些温暖是会跟着走的，从巷口的小马扎到排练室的电煮锅，从模糊的合照到此刻氤氲的热气里。

左奇函忽然撞了撞他的胳膊，往他碗里又塞了个蛋：“发什么呆？吃完得接着练，下个月要让评委记住咱们五个的名字。”

杨博文咬了口蛋，烫得舌尖发麻，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眼睛发亮。窗外的雨还没停，但排练室的灯光亮得很足，把五个挤在一块儿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紧紧连在一起的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