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下去,再无生息。温热的鲜血从匕首与皮肉结合的缝隙间,以及被挤压的嘴角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常服,在深色的地毯上洇开一片不断扩散的、粘稠的暗红。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压倒了书墨的气息,弥漫在死寂的书房里,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她松开捂住口鼻的手,任由那肥硕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作品”。那柄深深刺入、只留刀柄在外的“烬”字匕首,如同插在祭坛上的标志,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既是致命的凶器,更是来自“劫烬”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判。这留在尸体上的印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她最后环视一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她如同来时一般,无声地拉开书房门,闪身融入依旧未停的夜雨之中。暗红色的身影在雨幕和庭院的暗影掩护下,轻车熟路地避开巡夜的家丁,翻越高墙,彻底消失在林府之外。
淅沥的雨声敲打着屋檐,更添几分阴冷死寂。劫烬的议事殿堂内,一道身影背门而立。
她身着一袭松霜绿的广袖长衫,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即便在昏暗中也流动着内敛的光泽。衣衫剪裁合体,勾勒出修长而挺拔的身姿,有种历经风霜淬炼后的沉静力量感。一头乌发如墨,用一根素雅的青玉长簪在脑后挽成一个简约而利落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颈侧,平添几分随意。听到身后刻意放轻却无比熟悉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露出的是一张熟而极具风韵的面孔。岁月在眼角眉梢镌刻下几道优雅而锐利的细纹。她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挺直。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深沉的琥珀褐眼眸,此刻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沉淀着洞悉世事的智慧与久居上位的威严。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道暗红色的身影上时,那锐利的边缘悄然融化,染上了一层深藏的、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便是“劫烬”如今的代掌门,女帝手中最锋利的暗刃之一,亦是栖梧的授业恩师——青鸾。
栖梧走到青鸾面前三步处,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脸上的面具不断滑落,滴落地面。湿透的紧身夜行衣更显深暗,勾勒出精炼的身形线条,高束的马尾也浸透了雨水,发梢紧贴颈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藏匿、犹带一丝体温的防水夹袋,双手奉上。
青鸾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却蕴含着力量的手上,戴着一枚古朴温润的青玉扳指。她接过的动作异常轻柔,指尖在触碰到沧溟冰冷湿漉的手背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稳稳托住夹袋。她并未打开查看,只是掂量了一下那份量,目光却未曾离开栖梧。那锐利如电的审视,在扫过栖梧湿透的夜行衣、紧贴颈背的湿发,以及面具边缘不断滴落的雨水时,悄然转化为一种带着温度与关切的审视。
青鸾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可有伤着?
青鸾的声音响起,那无形的压力之下,此刻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如同寒夜中悄然升腾的暖雾。她问的不是任务目标,而是眼前的人。
栖梧微微一顿,面具后的声音依旧平稳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冽
栖梧未曾
栖梧多谢师父关心
青鸾痕迹处理的可还干净?
栖梧干净
目标终结,证据到手,自身无痕——这便是劫烬的铁律。
青鸾很好
青鸾的唇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将夹袋收入宽大的云袖之中,动作间带着一种沉稳的优雅。她的目光投向殿外连绵的雨幕,声音恢复了代掌门的沉稳
青鸾夜老大要的东西,总算齐了
提及那位至高无上的祖师与主宰时,语气带着刻入骨髓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