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

早读课的铃声还有十分钟才响，教室的窗户敞开着，初秋的风裹着操场边桂花树的甜香飘进来，却吹不散沈航胸口的闷。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一支 HB 铅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勾着窗台上那盆多肉的轮廓——这是昨天沈梦妍借给他的本子，纸页很软，画起来不容易起毛。

他画得很轻，生怕笔尖用力太猛，会把这难得的平静戳破。前桌的同学在低声聊着昨晚的游戏，斜前方的女生在对着镜子整理刘海，一切都和往常没两样，可沈航总觉得后背发紧——自从上周拒绝把素描本给赵磊“欣赏”后，他就总感觉有几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像细小的针，扎得人不舒服。

“咔嗒”一声，是书包拉链被拉动的轻响。沈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桌肚，低头想去拉好，手指还没碰到书包带，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刻意放大的惊呼。

林楷泓握草，这是什么？

说话的是林楷泓的跟班王浩，他正弯腰站在沈航的桌肚旁，手里捏着一个皱巴巴的白色塑料袋，袋口没扎紧，露出半截棕黄色的烟蒂，还有几张揉成团的烟盒纸。王浩把塑料袋举得高高的，像举着什么赃物，声音大得能让整个教室都听见。

王浩沈航，你书包里怎么会有烟啊？

教室里的喧闹瞬间停了。前桌的同学猛地回头，整理刘海的女生也放下了镜子，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在沈航身上，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些毫不掩饰的鄙夷。沈航的手指僵在半空中，铅笔“嗒”地掉在地上，笔芯摔断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我的”，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从来没碰过烟。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去年邻居家的叔叔因为抽烟得了肺炎，住院时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这样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林楷泓还装哑巴呢？上周就看见你跟校外那几个染黄毛的混在一起，原来早就学坏了啊？把烟带到学校，是想分给谁抽？

林楷泓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沈航桌前，一脚踩在掉在地上的铅笔上，鞋跟碾了碾，断成两截的铅笔芯嵌进地砖缝里。他盯着沈航发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航我没有……

沈航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厉害。他想弯腰去捡那个塑料袋，证明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可林楷泓抢先一步，把塑料袋往沈航的课桌上一扔，烟蒂滚出来，落在他刚画了一半的多肉素描上，褐色的烟灰蹭脏了绿色的叶片。

林楷泓没见过？这可是从你书包侧兜里翻出来的，全班都看见了

林楷泓伸手指了指周围，几个平时跟他玩得好的男生立刻附和。

小弟们我们都看见了，王浩刚从他书包里拿出来的！

林楷泓怪不得平时老躲在角落里，原来偷偷干这种事啊……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沈航觉得耳朵嗡嗡响。他低头看着被烟灰弄脏的素描，那盆多肉的叶片变得黑乎乎的，像被揉烂的纸。现在，不仅画被弄脏了，连他自己，也被泼上了洗不掉的脏水。

王浩要不告诉老师吧？把烟带到学校，按校规得记过吧。

林楷泓没说话，只是用眼神扫过沈航，那眼神里的得意像针一样，扎得沈航眼眶发烫。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没人会信他，就像以前林楷泓抢他的画、故意撞掉他的课本时，也没人站出来帮他说话一样。

教室后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值日的同学要进来了。沈航看着课桌上的烟蒂，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看着林楷泓脸上的冷笑，突然觉得特别冷。初秋的风还在从窗户里吹进来，可这一次，连桂花的甜香都变得苦涩起来。他把头埋得更低，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帆布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