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1

散场时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岑安攥着尚恒的手腕往路灯下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他袖口磨出的毛边。秋夜的凉意浸透过衬衫，却被掌心相触的温度烘得发软，路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谁藏在暗处的心跳。

走到小区门口那株最大的桂花树下，岑安忽然松了手。尚恒的手腕还留着对方指节的温痕，正愣神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风里飘过来：“尚恒。” 这是岑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尾音被风吹得发颤，像琴弦被轻轻拨了下。尚恒转过身，看见青年站在路灯的光晕里，米白色针织衫被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深灰衬衫的领口。

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平日里总飞扬着笑意的眉眼此刻沉下来，瞳仁黑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连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光斑都看得清晰。

“他们酒桌上的玩笑，”岑安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喉结轻轻滚动，“你别往心里去。” 尚恒刚要摇头说“我知道”，对方却忽然往前迈了半步。

距离骤然缩短，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熟悉的雪松味，像冬雪初霁时的松林，清冽里裹着暖意。岑安的呼吸落在他鼻尖，带着热烘烘的痒意，尚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腰却抵住了桂花树的粗枝，退无可退。 “

但我说你是理想型，”岑安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一字一顿，“是真的。”

尚恒的呼吸猛地顿住。路灯的光透过桂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在岑安发梢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连他说话时微动的唇线都像被精心勾勒过。

风卷着桂花落在青年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脚边。尚恒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手心沁出的薄汗把教案袋的提手浸得发潮。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舌尖却像被桂花的甜黏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岑安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像被风吹弱的烛火。他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在身侧蜷缩了下，似乎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尚恒忽然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个轻得像叹息的音节：“嗯。” 岑安猛地抬头，眼里瞬间炸开亮闪闪的光，像黑夜里骤然绽放的烟花。“你说什么？”

他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尚恒的额头，手指微微发颤，“再、再说一遍。” 尚恒的脸颊烫得像火烧，却还是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声音清晰得能穿透风声：“我说，好。”

岑安笑起来的瞬间，尚恒觉得满树的桂花都落进了青年眼里。他眼尾的褶皱里盛着光，嘴角的梨涡陷得深深的，像个终于得到糖的孩子。

没等尚恒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对方轻轻握住，岑安的指尖滚烫，带着点潮湿的汗意，小心翼翼地，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尚恒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岑安的掌心很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皮肤，和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合在一起。

他们在桂花树下站了很久。风卷着甜香扑过来，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终于在满地碎金般的花瓣上紧紧交叠。岑安时不时偏过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被风吹乱的额发上，或是被桂花沾住的肩头，每次对视时，都会像偷吃到蜜的孩子一样，偷偷弯起嘴角。

尚恒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岑安的样子，青年倚着办公桌说话，阳光在他发梢镀着金边。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耀眼得像太阳的人，会站在秋夜里的桂花树下，用这样温柔的力道牵着自己的手。

“冷吗？”岑安忽然解下自己的围巾，轻轻绕在尚恒颈间。羊毛的触感很软，还带着对方的体温，雪松味混着桂花甜香，把所有的凉意都挡在了外面。 尚恒摇摇头，看着岑安被风吹红的鼻尖，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桂花。

指尖擦过青年的针织衫，像触碰一片柔软的云。 远处的路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撒在地上的星子。

尚恒望着岑安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洛城的秋天，好像比想象中更暖一些。那些藏在文献批注里的关心，餐盘里特意留的糖醋小排，雨幕中倾斜的伞，原来都不是错觉——就像这满树的桂花，看似悄无声息，却早已把整座城都浸在了甜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