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与丧钟

他们说我们是旧时代的残渣，

却忘了——

连钻石，

也是碳在高压下的残次品变形。

1

艾琳的指尖在钢琴键上悬停。

七个月来，这个完美体少女的基因疗法已让全球237名儿童摆脱了神经芯片控制。此刻，纽约联合国医疗中心的玻璃幕墙外，人群举着"自然基因神圣"的标语，与防暴机器人对峙。

"弹啊，小公主。"原版封尘靠在三角钢琴边，冷冻血在静脉里缓慢流动的声音像秒针，"这可是你爸谱的《抗体摇篮曲》。"

琴声响起时，封尘的太阳穴突然刺痛——没有芯片的残留，是某种更原始的基因记忆被唤醒。他看见托雷斯抱着婴儿艾琳在钢琴前哼唱，而年轻的玛格丽特站在阴影里，指甲掐进掌心。

"记住旋律，孩子们。"

"这是关闭控制信号的密码。"

琴键突然迸出火花。艾琳的右手食指骨折般向后弯曲，露出皮下闪烁的微型发射器。

"不是我..."她瞳孔扩散成数据读取模式，"有人在反向控制我的基因编码！"

全息新闻在同一秒炸开紧急播报：全球已治愈的儿童集体昏厥，脑部扫描显示他们的抗性基因正在逆向变异。

阿飞撞开门，机械臂投影出卫星图像——南极冰盖下，本该被销毁的新纪元主基地亮起血色灯光。

"玛格丽特越狱了。"他的义眼疯狂刷新数据，"她在激活最终防卫协议：清除所有自然基因携带者。"

2

潜艇穿过融化的冰层隧道时，封尘发现自己的血液在暗处发出微弱荧光。

"基因共鸣。"Ω-1检查自己液态金属手臂里流动的金色光点，"玛格丽特在用艾琳的原始基因样本做诱饵，吸引所有抗体携带者。"

林小雨的量子眼穿透海水，突然僵住："那不是基地..."

是棺材。

直径两公里的钛合金圆柱体竖立在冰窟中，表面刻满基因图谱。通过透明舱壁可以看到，内部悬浮着数以万计的胚胎，每个都带着抗性基因标记。

"新纪元的诺亚方舟。"原版封尘的冷冻血在血管里结出冰晶，"纯人工培育的'完美人类'库存。"

阿飞的扫描仪显示圆柱体正在升温："她要孵化它们！但能源从哪..."

答案来自脚下——潜艇被冲击波掀翻，透过舷窗，他们看见海底火山喷发出的岩浆，正被某种力场引导向圆柱体底部。

"地热发电机。"小叶的机械臂插入潜艇控制系统，"玛格丽特要烧毁旧大陆，给她的新物种腾地方！"

3

基地内部是倒置的基因教堂。

玛格丽特悬浮在中央力场中，白发如辐射尘般飘散。她的脊椎已替换成半生物半机械的柱状结构，正与主控台神经对接。

"迟到的抗体们。"她的声音通过声带振动器发出金属摩擦音，"欢迎参加人类2.0的诞生日。"

全息屏显示全球地图，所有大陆板块边缘亮起红点——地壳炸弹，足够引发人工版板块运动。

封尘的血液突然沸腾。他看见托雷斯记忆里最后的画面：玛格丽特将针管刺入艾琳的婴儿床，偷走原始基因样本。

"你恨的根本不是控制技术..."他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你恨的是托雷斯选择让全人类进化，而不是只拯救你们这些'精英'！"

玛格丽特的笑声像玻璃碎裂："聪明。但你知道为什么β-12项目的孩子都这么擅长反抗吗？"

她按下控制钮，圆柱体内部亮起——胚胎们的额头上全部烙印着同一个基因纹章。

"因为托雷斯用的原始基因..."

"来自历史上最著名的反叛者。"

艾琳突然尖叫着跪倒，皮肤下浮现出与胚胎们完全一致的纹章。封尘终于看清那个标志：

缠绕着蛇的双螺旋

——盗火者的符号。

4

"普罗米修斯序列。"原版封尘的冷冻血第一次因愤怒而沸腾，"他用盗火者基因编辑了我们！"

玛格丽特的机械脊椎展开成树突状："正是。现在，选择吧——"

力场分裂出两道门：

左侧：连接着全球地热炸弹的终止开关

右侧：通往胚胎库的基因净化室

"救现有的人类..."她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或者救未来。"

Ω-1的液态金属身体突然爆散成纳米雾："分头行动！"

封尘冲向左侧时，听见身后传来原版封尘的冷笑："你忘了第三种选择。"

冷冻血如箭矢般刺入力场，与玛格丽特的机械脊椎相撞。绝对零度与熔岩能源对消的瞬间，整个基地陷入红黑交错的频闪。

"疯子！"玛格丽特的声带破裂，"你会引发链式反应！"

原版封尘在冰晶中大笑："盗火者的工作..."

"不就是点燃一切吗？"

5

封尘在爆炸气浪中抓住控制台。

终止程序需要基因认证——必须是未受普罗米修斯序列污染的原始抗体。他回头看向通道尽头：

艾琳正用骨折的手指操作基因净化室面板，小叶的机械臂帮她稳定颤抖的身体。阿飞和林小雨在门外抵挡苏醒的防卫机器人。

而Ω-1...

液态金属的残骸拼出最后一行字：

"告诉小雨，姐姐这次不逃了。"

玛格丽特的脊椎树突刺穿原版封尘胸口时，封尘做了决定。

他砸碎基因锁，将自己的抗体血液灌入控制台。系统识别出盗火者基因，却因序列不完整而陷入逻辑死循环：

[检测到反抗指令]

[执行/拒绝？]

倒计时十秒自毁程序启动，整个基地开始崩塌。封尘拖着断腿爬向净化室，看见艾琳抱着某个胚胎培养舱不放手。

"这是...我的..."

"原始基因备份..."

通道塌陷前，小叶的机械臂卷住两人。阿飞引爆了最后一枚电磁脉冲弹，为他们在熔岩与冰霜间撕出一条生路。

6

漂浮在南极冰山的残骸上，封尘看着朝阳染红海面。

怀里的培养舱标签在阳光下清晰起来：

β-12-Ω-P

普罗米修斯纯净体

艾琳用额头贴着玻璃舱："爸爸说...真正的火种不是反抗的基因..."

"是敢于把火传给下一个人。"

新闻无人机掠过天空，播报着奇迹：地热炸弹因基地自毁而失效，全球昏迷的儿童正在苏醒。

阿飞把玩着从主控台拆下的数据核心："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玛格丽特培育的胚胎..."

"全部携带盗火者序列。"

小叶的机械眼转向远方——冰面上，林小雨正把Ω-1残留的液态金属聚成小小纪念碑。

"接下来呢？"她问。

封尘望向正在融化的冰川，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