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他，仿佛要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剖开。“司徒远的命，本宫要如何取，何时取，轮得到你夏玖来安排？”话音未落，她微微倾身向前，龙涎香混杂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迫感如影随形，“你以为把司徒远送到我剑下，就是在替我复仇？夏玖，你究竟是在替我做主，还是在替你自己打算？”
他喉结滚动，嘴唇颤抖着，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冷汗从额头渗出，和掌心滴落的鲜血混在一起，狼狈至极。那双隐忍克制的眼眸深处，在她冰冷的注视下，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寸寸碎裂。
“属下……不敢。”他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像破旧风箱，“属下只是……只是……”后面的话全哽在喉咙里。他想说什么？说他不愿她再沾染肮脏？说他无法忍受她踏入血海？还是那深埋心底、永世不敢说出口的妄念驱使着他替她斩尽荆棘？
她捏住他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嵌入皮肉。“不敢？”她冷笑，笑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渗人，“你倒是胆子不小！敢替本宫做决定，敢替本宫选一条你以为的‘干净’路？夏玖，你的胆子是被狗吃了，还是被前世的箭射穿了？”
她甩开他的下颌，力道之大让他的头重重偏向一侧，额角撞上金砖，发出沉闷声响，一缕新血蜿蜒流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压低的脚步声，停在殿门前。内监尖细紧绷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启禀长公主殿下！司徒远……司徒远大人于府中……暴毙了！”
“暴毙”二字如同石子投入冰湖，瞬间打破僵持。
夏玖身体微微绷紧，不是因为司徒远的死讯，而是这消息带来的滔天巨浪。司徒昭却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脸上。她看着他绷紧的脊背，看着他额角的新血痕，看着他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那伤口狰狞可怖，鲜血不断涌出，沿着手指滴落。
死寂再次笼罩，只有铜漏不疾不徐地滴答作响，像是丈量着无声的煎熬。
司徒昭直起身，目光扫过他肩头染血处。那里玄色衣料颜色更深，是被血浸透的痕迹。她记得前世那处旧伤，今生怕又添了不少新痕。她猛地抬手，嗤啦一声刺耳裂帛声骤然响起！她竟毫不犹豫地撕下龙袍内衬的一截明黄锦缎！
夏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手中锦缎，再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眼中首次流露出茫然无措。“殿下……不可！”他嘶哑地试图阻止，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司徒昭蹲下身，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她抓过他受伤的手腕，力道不容反抗。另一只手拿起案几上的烈酒，清冽辛辣的酒液如瀑布般倾泻在他掌心的伤口上！
“呃——！”剧痛席卷全身，夏玖肌肉骤然绷紧，牙关紧咬，冷汗与血水涔涔而下。碎玉被她用指甲粗暴剔出，叮当落在金砖上。她看都不看，只用明黄锦缎近乎蛮横地缠绕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一圈又一圈，用力勒紧！
每一次缠绕都带来新的抽痛，夏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终于包扎完成，那刺目的明黄被染透大半，深浅不一的红褐色如诡异花纹缠绕在他手上。
司徒昭松开手，站起身俯视着他因剧痛和失血而蜷缩颤抖的身体。她抬起他下颌，迫使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眸如深渊燃烧着一种夏玖从未见过的火焰。
“夏玖，”她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烙印砸进他意识，“前世你替我挡箭，今生又想替我担下这弑杀朝臣的罪孽？”
她眯起眼，目光锐利似能穿透灵魂。“你以为你死了，本宫就能干净了？”
捏住他下颌的手再次用力，声音陡然拔高：“本宫的地狱，轮不到你来殉！记住你的命，你的命，是本宫的。本宫准你活着，你才能活着。本宫不准你死——”她顿了顿，“你，夏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夏玖瞳孔骤然放大，全身血液冻结又瞬间被点燃，灵魂仿佛被投入冰火炼狱。他破碎喘息着，所有自以为是的牺牲在她宣告面前被碾碎。他像个剥光伪装的囚徒，赤裸裸暴露在她目光下。
“属下……”他剧烈喘息着，试图低下头颅却被禁锢着只能迎视她眼中冰冷深渊。巨大绝望和炽热绞缠着他的心脏。“属下……愿为殿下而死。”这卑微誓言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危险，复杂光芒一闪而逝。她猛地甩开他下颌，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呵，”她嗤笑，缓缓站起身走向殿门，身影被拉得极长，如同即将出征的修罗。
“夏玖，收起你那可怜可笑的殉葬心思。这人间地狱，才刚刚开始。”她停在门前，没有回头，“活着，替本宫好好看着，这盘棋，才刚刚落子。”
殿门开启，天光涌入，勾勒出她孤绝强大的背影。夏玖维持跪伏姿势，额头抵着金砖。掌心传来剧痛，那截明黄锦缎像烙印嵌入皮肉。他看着她融入阴沉天光中，殿门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只余下昏暗和血腥气。金砖冰冷直抵灵魂，掌心剧痛如活物牵扯神经，在麻木与尖锐间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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