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付温婉意图对陛下动手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没几日就悄无声息地传到了轩辕澈耳中。

彼时轩辕澈正在御书房看奏折，顾赫安站在一旁回话，说着说着就见皇帝捏着奏折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他心里咯噔一下，正想劝两句，轩辕澈却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付尚书养的好女儿啊。”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满室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消息传到将军府时，顾若正在廊下喂锦鲤。千初低声说完，她手里的鱼食撒了半把，红鲤争相抢食的水花溅到她的裙摆上，留下点点湿痕。

“陛下……动怒了？”她侧过头，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映得脸色愈发苍白。

千初点头：“听说付尚书被陛下召进宫中，跪在御书房外三个时辰，额头都磕出了血。”

顾若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掩去眸底的情绪，轻声道：“姐姐也是一时糊涂……”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顾清一身戎装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见到顾若就道：“若若，宫里传来消息，付家被抄了。”

顾若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抄……抄家？”

“付温婉不仅买通宫人想对陛下不利，还牵扯出付尚书贪墨军饷的事，”顾清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后怕，“幸好陛下英明，及时查出来了。只是……”她看着顾若苍白的脸，放软了声音，“这事没牵连到你，你别怕。”

顾若摇摇头，忽然一阵头晕，下意识地扶住廊柱。千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就听院门外传来时月风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顾二小姐，我家主子说，有些事，见好就收。”

是云祈的意思。

顾若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柔弱。她靠在千初怀里，轻声道：“姐姐，我有点累了，想回去歇着。”

顾清连忙扶着她往内院走，没注意到自家妹妹走过假山时，对着暗处的一道黑影极轻地点了点头——那是宋昭。

付家倒台的事震动了整个京城。付温婉被送入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付尚书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而那个玩世不恭的付璟，却因早与付家划清界限，又在抄家时主动交出了付尚书贪墨的证据，不仅没被牵连，反而得了皇帝的赏赐，依旧做他的风流公子。

这日，顾若去龙华寺上香，算是答谢无尘那日的相救。刚走出大殿，就见付璟斜倚在寺门外的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见了她就笑：“顾二小姐倒是好手段，借刀杀人，干净利落。”

顾若停下脚步，身后的千初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她却轻轻摇头，对着付璟屈膝行礼，声音依旧轻柔：“付公子说笑了，我只是个病弱女子，哪里懂这些。”

“不懂？”付璟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付温婉想害你，你就借陛下的手除了她；付尚书挡了某些人的路，你就顺便递了把刀……顾二小姐，你这朵白莲花，可比我那妹妹厉害多了。”

顾若抬眸，清澈的眼底像蒙了层水雾：“公子若再这般污蔑，我便只能请无尘师傅出来评理了。”

付璟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无趣，摆摆手：“算了，跟你这柔弱样子计较，倒显得我小气。”他转身要走，又回头道，“不过提醒你一句，云祈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跟他走太近，小心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说完，他大笑着离去，留下顾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阵风吹过，佛堂的钟声远远传来。顾若转身看向大殿，无尘正站在门槛边望着她，目光温和如水：“施主，世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顾若对着他深深一拜，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云祈不是善茬，就像她知道自己也并非表面那般无害。他们是棋盘上的对弈者，也是暂时的同盟，至于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回去的马车上，千初忽然道：“小姐，方才看到时月风在寺外跟着付璟。”

顾若掀起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道：“随他去。”

付璟知道多少，云祈又在算计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的，正在一步步靠近。

马车行至街角，忽然被一阵喧闹声拦住。顾若探头一看，只见一群百姓围着告示栏议论纷纷，宋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外，低声道：“小姐，陛下下旨，要为您选婿了。”

顾若握着车帘的手猛地收紧，眸色骤变。

选婿？这倒是她没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