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上时光

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爬山虎的叶子已经红透了大半，被雪一压，倒像是给花架披了件斑驳的绒毯。韩冲早上出门前，特意往栏杆上搭了块木板，挡住飘进来的雪粒：“等开春叶子落尽，就该剪枝了，这样来年才能发得更旺。”

邹雨霏站在窗边看他发动车子，挡风玻璃上的雪被雨刮器扫开，露出他专注的侧脸。她转身进厨房，把昨晚泡好的红豆倒进砂锅。以前总觉得炖甜品麻烦，是韩冲说“你不是爱吃红豆沙吗，自己做的没添加剂”，手把手教她掌握火候，说“要小火慢慢熬，跟过日子似的，急不得”。

下午雪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发亮。她搬了把小凳坐在阳台，给爬山虎的根部裹旧棉布。韩冲中午回来过一趟，特意买了包草木灰，说掺在土里能防冻。她摸着那些粗糙的藤蔓，忽然发现最粗的那根已经爬到栏杆顶端，卷须牢牢抓着铁架，像只不肯松手的手。

傍晚韩冲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纸包，打开是两串糖葫芦。“路过小学门口看见的，”他把最上面那颗递到她嘴边，“小时候你说过，觉得裹着糖霜的山楂像小灯笼。”她愣了愣才想起，那是前年冬天在老房子，两人挤在沙发上看旧照片，她指着一张小学春游的照片随口说的。

夜里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韩冲忽然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个相框。里面不是照片，是片压平的槐树叶，边缘带着点枯黄。“老房子那棵槐树的，”他把相框摆在茶几上，“花期过的时候捡的，想着以后给你做书签。”

邹雨霏看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房东老太太说过，他搬走那天在老阳台蹲了半天。原来他不是在看爬山虎的印记，是在捡这些细碎的念想。就像他总记得她随口说的每句话，不是刻意记着，是早把她的喜好揉进了日子里，像爬山虎的根，不知不觉就扎满了整个心房。

开春时，爬山虎果然抽出了新绿。韩冲周末休班，搬了梯子爬上阳台顶，给藤蔓搭新的支架。邹雨霏站在下面递钉子，看他额角的汗滴落在新抽的嫩芽上，忽然喊：“韩冲，我们种棵葡萄吧。”

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想吃葡萄了？”“不是，”她仰头望着他，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落在她脸上，“等葡萄藤爬满架子，夏天就能在下面乘凉了。”

他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啊，再种点你爱吃的草莓，就种在藤编筐里，摆在栏杆上。”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邹雨霏看着重新蔓延的绿意，忽然明白，所谓光阴，从来不是急着往前赶的脚步，而是这些缠绕的藤蔓、温热的汤、记得彼此喜好的心意，像爬山虎的卷须，一步一步，把寻常日子缠成了温暖的模样，爬过岁月，爬向更长远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