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是清明后栽下的。韩冲特意挑了个带根须的老苗,说这样挂果快。邹雨霏蹲在旁边看他培土,他手掌沾着泥,却把她往边上推:“离远点,别蹭你裤子上。”话音刚落,自己裤脚已经沾了大片湿泥,像幅随性的水墨画。
入夏时,葡萄藤顺着竹竿爬得飞快,和爬山虎在栏杆顶端交缠在一起。韩冲买了串小彩灯,绕在藤蔓间,晚上点亮时,细碎的光透过叶隙漏下来,落在阳台的小茶几上,像撒了把星星。邹雨霏端着冰好的酸梅汤出来,看见他正对着手机傻笑,屏幕里是老房子房东发来的照片——旧阳台的月季开了新一季,老太太在花丛旁比了个剪刀手。
“她说想咱们了,”韩冲把手机递过来,“下周休班去看看?”她点头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他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工具磨出来的,却总在牵她时放得极轻,像怕碰坏了什么。
草莓红得早,头茬结了三颗,被鸟啄了一颗,剩下两颗韩冲用网罩起来。熟那天他摘下来,用清水冲了冲,递到她嘴边:“有点酸,你尝尝。”她咬了一小口,酸得眯起眼,他却笑得开心,说“明年多种几盆,肯定能甜”。
秋末整理衣柜,邹雨霏翻出件旧毛衣,是刚认识时韩冲穿的,袖口磨破了边。“扔了吧,”她拎起来要丢,被他拦住,“别扔,我有用。”转天他拿着针线,坐在沙发上缝补,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极认真。阳光照在他手上,那双手既能扛起重物,能切菜炖汤,也能拿起细针,把日子里磨出的破洞,一点点缝成温暖的模样。
冬天来得悄无声息,第一场雪落时,葡萄藤和爬山虎都落尽了叶,光秃秃的藤条在寒风里轻轻晃。韩冲给它们裹上厚棉布,像给老朋友盖被子。邹雨霏站在厨房煮饺子,看他在阳台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搬进新家时,他说“争取让爬山虎爬到顶”。如今何止爬到顶,它们早已爬过春秋,爬过朝暮,把两个人的日子,缠成了密密麻麻的网,网住了柴米油盐,也网住了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跨年夜,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窗外放起烟花,韩冲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本来想等开春给你的。”打开是枚银戒指,样式简单,内侧刻着两道缠绕的藤蔓。
“像不像咱们家的藤?”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套进去,“慢慢长,慢慢绕,这辈子绕不完,下辈子接着绕。”
邹雨霏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老房子墙根那道淡绿的痕,想起砂锅咕嘟的声响,想起他鬓角被风吹动的碎发。原来最好的光阴,从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些像藤蔓一样蔓延的日常——他记得她的每句话,她懂得他的每份心,在岁月里慢慢靠近,彼此缠绕,最后长成一片茂密的绿,把往后的日子,都遮成了安稳的模样。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屋里暖融融的。邹雨霏靠在韩冲肩上,看阳台的藤条在月光下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不过是这样——有个人陪你,从春到冬,从青涩到成熟,让时光在藤蔓上慢慢爬,每一步,都留下彼此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