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了然：“看来朕的后宫里，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宫里头的主儿们，能依靠的只有皇上的恩宠，为了守住恩宠，难免会有人不择手段。”毓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犹豫，“只是这次动手的这位，心思太深，做事太周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恐怕……恐怕难以查到真凶。”
“恐怕难以对付，是吧？”弘历接过她的话，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她们既然能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让咱们查不到证据，再查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还会打草惊蛇，让后宫更不安稳。既然如此，也便不必再查了。”
毓湖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那仪嫔之事……就这么算了？”
“仪嫔也不全然无辜。”弘历的眼神暗了暗。
他虽知道仪嫔可能是被嫁祸的，但她毕竟动过二阿哥的被子，就算没有谋害之心，也算不上清白。
“查与不查，对如今的后宫来说，已经无谓了。走吧，去翊坤宫，算算时辰，如懿也该到了，朕去看看她的伤势。”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车驾。”毓湖躬身应道，转身快步走出殿外。
翊坤宫的宫门朱红耀眼，宫墙上爬着翠绿的藤蔓，庭院里的银杏树叶已经泛黄，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片金色的地毯。
宫殿的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图案，屋檐下挂着的宫灯崭新明亮。
比起如懿从前居住的延禧宫，翊坤宫更显富丽堂皇，显然是弘历特意吩咐内务府精心布置的，算是对她这半年来所受委屈的弥补。
在李玉的带领下，如懿坐着轿辇，缓缓来到翊坤宫门口。
轿帘掀开，她刚走下来，就见一排宫人太监齐齐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太监，穿着深蓝色的总管服饰，面容熟悉。
正是她从前在延禧宫时的首领太监，三宝。
“奴才等恭迎娴妃娘娘，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喊道，声音响亮，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如懿心中一暖，连忙伸手示意：“免礼吧，都起来。”
“谢娴妃娘娘！”众人起身，三宝快步走到如懿面前，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奴才三宝，日日夜夜都没敢忘记娘娘！自从娘娘被废黜后，奴才就被调到了浣衣局当差，可心里一直记挂着您。”
“如今娘娘沉冤昭雪，重返后宫，皇上特意下旨，把奴才调回您身边当差，继续伺候您。这些宫婢和太监，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手脚干净，性子稳妥，请娘娘放心使用。”
“你做事，本宫自然放心。”如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面前的宫人，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从前遭人陷害，误入冷宫、宫人巷，尝尽了人情冷暖。”
“如今虽沉冤昭雪，重归后宫，却不想再卷入任何是非争斗。你们既然来到翊坤宫当差，就要守翊坤宫的规矩，忠心伺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若被本宫发现有人心怀二心，或是在外头搬弄是非、传递消息，本宫绝不轻饶！”
“是！奴婢（奴才）等谨遵娴妃娘娘教诲！绝不敢有半分懈怠！”众人齐齐躬身应道，眼神里满是敬畏。
眼前的娴妃，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得有些软弱的娘娘，经历过磨难后，她身上多了几分凌厉和威严，让人不敢轻易怠慢。
“看来，娴妃如今的性子，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弘历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在毓湖的陪伴下，正缓步走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如懿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几分疼惜。
“奴才（奴婢）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宫人们连忙再次跪倒在地。
如懿刚要屈膝行礼，就被弘历快步上前拦住了。
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不必行礼。今日是你重返翊坤宫的日子，意义不同，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
他又转头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你们也都免礼吧，各自退下做事，没有传唤，不准进来打扰。”
“谢皇上！”众人躬身退下，很快就散去了，庭院里只剩下弘历和如懿两人，还有站在远处的惢心、阿箬和王钦。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有对过往委屈的心疼，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弘历轻轻牵住如懿的手，她的手还有些凉，他便用自己的手紧紧裹住，轻声说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如懿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一步步走进翊坤宫的正殿。
惢心和阿箬刚想跟进去伺候，就被王钦拦住了。
他对着两人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皇上想和娴主儿单独说说话，咱们就别进去凑这热闹了，在外面等着吧。”
两人心领神会，停下脚步，站在殿门外的廊下，眼神里满是欣慰。
主子终于苦尽甘来，她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承乾宫的暖阁里，熏着淡淡的兰花香，陵容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细细品读，阳光洒在书页上，映得她的侧脸柔和了许多。
可她的眼神却平静无波，手指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心思显然不在书本上。
“小主！小主！”裕桐快步从外面跑进来，气息有些急促，走到陵容面前，压低声音回禀道，“金氏……金氏去了！”
陵容翻过书页的手指顿了一下，却没有太多讶异的神色，只是抬起头，语气平淡地问道：“谁下的手？是皇上身边的人，还是内务府的人？”
“看模样，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小禄子。”裕桐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奴婢刚才在宫道上看到，小禄子带着两个侍卫，把被反锁在废弃屋里的金氏带了出来，往西边的小佛堂去了，没过多久，就有小太监抬着一个盖着黑布的担架出来，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
“看那样子，金氏肯定是没了。”
陵容轻轻笑了一声，“金玉妍真是愚蠢至极，都已经是个被废黜的弃妃了，还敢在宫人巷持刀刺杀刚被平反的娴妃，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皇上动手处置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省得她留在宫里，早晚还要惹出更多麻烦。”
裕桐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疑惑：“小主，奴婢不仅看到了小禄子，还看到了……慈宁宫的福珈姑姑。”
陵容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一紧，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她合上书本，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福珈姑姑也去了宫人巷？她去做什么？是太后派她去的？”
“奴婢也不清楚。”摇了摇头，仔细回忆着刚才的场景，“福珈姑姑没有靠近金氏，只是在宫人巷的拐角处站着，远远地看着小禄子把金氏带走，确认金氏被抬走后，她就转身回慈宁宫了，全程都没和任何人说话。”
陵容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小几，陷入了沉思：“太后派福珈去宫人巷……这就有意思了。”
“若太后想亲自处置金玉妍，不会只派福珈一个人去，还只是远远观望，若太后不想管金玉妍的事，又何必特意派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姑姑去宫人巷看一眼？”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皇上处置金玉妍，是临时起意，做得极为隐秘，按说不会让太后知道得这么快。”
“除非……是皇上身边的人，特意去慈宁宫给太后通风报信，让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太后才派福珈去确认情况。毕竟金玉妍是玉氏的人，太后也得弄清楚皇上的态度，免得玉氏那边来问，她答不上来。”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疑惑：“可皇上身边的人，谁会去给太后通风报信呢？毓湖姑姑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玉公公一直偏向娴妃娘娘，和太后那边没什么来往，也不会特意去报信。”
“剩下的……就只有王钦了？”
她说到“王钦”两个字时，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王钦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平日里看着对皇上极为恭敬，怎么会暗中给太后传递消息？
陵容的眼神冷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冰冷的笃定，轻声喃喃道：“一心侍两主，脚踩两条船，在皇上和太后之间来回摇摆，妄图两边讨好……这种人，本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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