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贵妃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水都溅出了几滴，她瞪着阿箬，语气凌厉，“本宫在与你家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茉心——”
“是。”茉心忙上前一步，躬身候命，眼神冷冷地看向阿箬。
贵妃眼皮都没抬，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掌嘴。”
“是！”茉心应着，就伸手要去拉阿箬。
阿箬吓得忙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娴妃这才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贵妃娘娘息怒。阿箬插嘴回话，确实是她不懂规矩，臣妾替她向娘娘赔罪。”
“只是今日这场宴会是皇上亲设的家宴，当着众人的面惩处奴才，传出去怕是会让皇上觉得扫了兴致，也不合宫宴的规矩。还请娘娘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暂且饶过她这一次。”
贵妃冷哼一声，嘴角撇出一抹不屑：“规矩？你的奴才抢本宫的话、顶撞本宫，就是守规矩？还是说，娴妃妹妹在自己宫里待久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礼法，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箬这般无礼，定是你教导无方！你以为你就没有过错吗？既然是皇上的宴饮，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也不动手罚她。但这笔账先记着，待宴会结束，本宫自会禀明皇上，按宫规处置！”
皇后见两人剑拔弩张，忙开口劝诫：“慧贵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至此？阿箬虽有错，娴妃也已替她赔罪，你这般得理不饶人，反倒显得你小气了。”
贵妃却不买账，转头看向皇后，语气带着几分强硬：“皇后娘娘，本宫并非小气。”
“只是本宫常年照料大阿哥，劳心劳神，本就没精力应付这些琐事，自然不愿在这种奴才失礼的事情上再费心。”
“可话又说回来，今日若不加以惩处，日后宫人们都学着阿箬的样子，主子说话奴才插嘴，上行下效，岂不乱了宫规？到时候，娘娘管理后宫，不也更费心吗？”
皇后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脸色沉了下来。
贵妃这话明着是说宫规，暗着却是在讥讽她管理后宫不力。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掩去眼底的不悦。
贵妃见皇后不说话，更是满面得意，正想再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宣喊：“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离座，屈膝行礼，声音整齐划一：“臣妾（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大步走进殿内，身上还带着点湖风的清爽气息，他抬手摆了摆，语气温和：“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谢皇上。”众人齐声应着，陆续归座，只是气氛比刚才拘谨了些。
纯妃见弘历神色愉悦，便笑着开口问道：“今日皇上突然设宴召我们过来，实在让臣妾等受宠若惊。不知皇上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才这般高兴？”
弘历确实心情极好，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却卖了个关子：“朕今日确有一桩喜事，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让你们知晓。”
庆贵人也跟着笑道：“能让皇上这般开心，定然是天大的喜事！臣妾先在这里恭祝皇上，愿皇上事事顺心，喜上加喜。”
殿内众人跟着附和，一时间又热闹起来，嬉笑声、恭贺声此起彼伏。
可没人注意到，娴妃的脸色却渐渐冷淡下来。
她方才在福海旁，看得清楚皇上盯着瑶台时的眼神，也听得出李玉去接人的安排，皇上口中的喜事，哪里是什么朝政顺遂，分明是要纳新人、寻新宠。
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眼底的暖意一点点褪去。
贵妃眼角一直留意着娴妃，见她神色冷淡，与殿内的热闹格格不入，便又开口挑衅：“娴妃妹妹方才不是说，一直陪在皇上左右吗？如今皇上这般欣喜，定是方才与你在一处时发生了什么趣事，你怎会不知道是什么事？难不成皇上没告诉你？”
娴妃强撑着一丝笑容，语气平静地回道：“皇上的心思深沉，臣妾岂敢随意揣测？皇上说了，等时机成熟自然会告知众位姐妹，臣妾不过是遵旨等候罢了。”
“哦？”贵妃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语气里的讥讽更浓，“可本宫瞧着娴妃妹妹面色忧闷，嘴角都没带笑，倒不像是遵旨等候的样子。莫不是皇上的这桩喜事，惹得妹妹不快了？”
这话一出，殿内的嬉笑声瞬间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娴妃。
可不是嘛，方才众人都在说笑，唯有娴妃一言不发地坐着，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娴妃迎着众人的目光，没有多加辩驳，只是轻轻蹙了蹙眉，语气淡淡的：“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妾只是方才过来时吹了点风，有些头晕不适，并非不快，娘娘多虑了。”
就在这时，李玉掀着门帘走了进来，躬身禀报：“皇上，人已经从瑶台接过来了，现在就在殿外候着，只等皇上旨意。”
弘历脸上的笑意瞬间又浓了几分，方才因娴妃而起的那点不快烟消云散，他扬声道：“传！让她进来！”
“是！”李玉应答一声，转身对着殿外拍了拍手，随后又快步退回到弘历身边侍立。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殿外缓缓走入。
那女子穿着淡粉色的舞裙，裙摆绣着银线缠枝莲，头上戴着简单的珠钗，脸上蒙着一层白色的薄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小巧的下巴。
她走到殿中站定，随着殿外传来的舞乐声起，再次翩翩起舞。
抬手时，袖角如蝶翼翻飞，转身时，裙摆似花瓣绽放，踮脚旋腰间，宛若瑶池仙子落了凡尘，独立于世，不沾烟火气。
皇后坐在一旁，见多了后宫女子争宠的伎俩，本没放在心上，可看着那女子的舞姿、听着那熟悉的乐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涌上心头。
这身段、这韵律，怎么越看越像……
她皱起眉，眼神紧紧盯着那女子，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殿内的妃嫔们也都看明白了。
皇上口中的喜事，哪里是什么朝政，分明就是眼前这个舞姬！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庆贵人收起了笑意，纯妃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玫嫔撇了撇嘴，连最安静的婉常在，都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那女子。
贵妃更是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对茉心说：“哼，我当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原来就是这种狐媚之术，也值得皇上特地设宴！”
一曲舞毕，乐声渐歇。
那女子缓缓停下动作，对着弘历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几分怯意：“妾身苏氏，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好！好一个长乐无极！”弘历早已被眼前的女子深深吸引，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他往前倾了倾身，急切地说道：“你既已到了朕面前，便不必再遮遮掩掩。摘下你的面纱，让朕仔细瞧一瞧。”
那女子闻言，微微垂眸，玉指轻轻捏住面纱的一角，缓缓将面纱向上撩起。
先是光洁的额头，再是秀挺的鼻梁，最后是小巧的唇瓣。
当面纱完全脱落，露出她完整的面容时，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那张脸，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鼻唇间的弧度，竟与早逝的哲妃长得一模一样！
弘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嘴唇哆嗦着，忍不住道出两个字，声音都带着颤：“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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