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贵人听完弘历的话,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地。
冰凉的地砖透过薄薄的裙摆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她心中的恐慌。
她本就性子懦弱,平日里连与人争执都不敢,如今被冠上巫蛊害人的罪名,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辩驳都说不出来。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贵妃压抑的啜泣声和弘历指尖敲击龙椅扶手的笃笃声。
弘历的脸色越来越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审视,看得海贵人越发瑟缩。
贵妃偷偷抬眼,见海贵人这副狼狈模样,嘴角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她故意加重了哭腔,声音尖锐得像淬了毒的针:“皇上,这下您总该相信臣妾所言了吧!海贵人自己都承认,近段时日没有外人进过咸福宫,那除了她,还有谁能在咸福宫进出自如?”
“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接近臣妾正殿外的老榕树,埋下这等祸事却不被宫婢察觉?”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若是死了,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番话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海贵人的心上。
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哗啦一声撞在窗棂上,又缓缓滑落,那萧瑟的声响,仿佛是在为她的处境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海贵人终于缓过一丝力气。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望着弘历,眼中满是哀求。
弘历脸上已露出明显的烦躁,显然已有些不耐烦,似乎正要开口发落她。
就在这时,海贵人突然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却多了几分急切:“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做过!”
“您忘了吗?臣妾前些日子因为娴妃娘娘关怀,常去翊坤宫拜访,有时候还会在那里留到傍晚。整个翊坤宫的宫人、惢心姑娘,还有娴妃娘娘本人,都能为臣妾作证!臣妾根本没有时间去贵妃娘娘的殿前埋什么娃娃啊!”
贵妃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海贵人:“六宫之中,谁不知道你与娴妃好得像一个人?别说整个翊坤宫为你作证,就算娴妃亲自来替你辩解,本宫也觉得不足为信。你们本就是一伙的,她自然会帮着你说话!”
说罢,她又转向弘历,膝盖微微一曲,语气里的娇嗔更浓,还带着一丝刻意的挑拨:“皇上,臣妾总觉得,单凭海贵人这懦弱的性子,断然没有胆子做巫蛊这种诛九族的事。她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依臣妾看,翊坤宫……怕是脱不了干系!您想想,娴妃素来与臣妾不睦,会不会是她唆使海贵人,想借巫蛊之术除掉臣妾,好独占皇上的宠爱?”
“贵妃,不可妄言!”弘历猛地打断她,语气严厉。
他虽恼海贵人牵扯出巫蛊之事,但娴妃毕竟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没有确凿证据,他绝不容许贵妃随意攀咬。
更何况,巫蛊之事若是牵连到娴妃,后宫必定大乱,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殿外突然传来李玉恭敬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和宸嫔娘娘来了。”
贵妃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皇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她转念一想,前些日子陵容还特意来咸福宫示好,说要与自己同行,想必是来帮自己扳倒海贵人和娴妃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安定了几分,悄悄挺直了背脊。
弘历也有些意外,沉吟片刻,还是吩咐道:“传她们进来。”
殿门被推开,皇后与陵容并肩走入。
皇后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素裙,裙摆只绣了几缕淡青色的兰草,头上也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显得格外朴素温婉。
陵容则身着淡粉色宫装,妆容淡雅,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和。
二人走到殿中,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弘历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许,“皇后今日怎么有空来养心殿?还带着宸嫔。”
皇后直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缓缓解释道:“回皇上的话。方才宸嫔来长春宫寻臣妾,说近来宫中用度有些奢靡,想与臣妾商议后宫节俭之法。”
“臣妾与她琢磨了许久,也没拿定主意,想着皇上素来有远见,定有良策,便想着来养心殿请皇上指点一二。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轻轻扫过跪在地上的海贵人,以及一旁泪痕未干的贵妃,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这殿中的气氛,怎么如此凝重?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陵容也顺着皇后的话,装作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目光落在海贵人身上:“是啊,臣妾方才进来时,就见海贵人跪在地上,神色慌张。不知海贵人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动怒?”
殿内众人都沉默着,没人愿意先开口。
叶心见主子孤立无援,再也顾不上君臣主仆的规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膝行几步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宸主儿,求您们为我家主儿做主啊!”
“贵妃娘娘在咸福宫正殿外的老榕树下,翻找出一个巫蛊娃娃,便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儿埋的,说我家主儿想用妖术谋害她!”
“如今贵妃娘娘还要请皇上处置我家主儿,可我家主儿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若我家主儿真有什么错处,奴婢愿替主儿承担一切罪责,只求皇上和娘娘们饶过我家主儿!”
“放肆!”贵妃猛地站起来,手指着叶心,语气狠厉,“你一个卑贱的奴才,也敢在皇上面前插嘴?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多嘴!来人呐,把这个大不敬的奴才拖出去,掌嘴五十,让她好好学学规矩,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贵妃。”皇后轻轻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咸福宫。皇上与本宫都在此处,即便要处置一个奴才,也该先问过皇上和本宫的意思,轮不到你一个贵妃越俎代庖。”
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弘历,见皇上眉头紧锁,眼中已满是不满,显然对她的放肆很是不悦。
她又转向陵容,眼神里带着求助,希望陵容能帮自己说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