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再旺，也驱不散贵妃心中的寒意。
她将手中的白狐大氅狠狠攥起，指尖几乎要掐进柔软的毛皮里，眼底满是怨毒与不解，声音尖利得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宸嫔怕不是疯魔了！”
“当初在咸福宫，是谁跟本宫信誓旦旦说要同本宫一道，对付那些碍眼的人？如今倒好，她倒转头就跟皇后一起袒护海兰那个小贱人！果然是人面兽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来回踱着步，脚下的绣鞋重重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茉心站在一旁，头垂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贵妃越想越气，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茉心，语气里满是质问：“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跟本宫说的！”
茉心连忙屈膝下跪，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却还试图保持镇定：“主儿息怒。奴婢也没想到宸嫔会突然倒戈皇后……”
“巫蛊之术历来是宫中大忌，一旦闹大，皇上必然会彻查。如今没能借此处置了海贵人，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难不说，咱们还得担心此事会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善后之事，怕是难上加难。”
“难上加难？”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了音量，伸手指着茉心，语气里满是怪罪，“当初是谁跟本宫说，只要埋了那个娃娃，海贵人就百口莫辩，再加上宸嫔的助力，定能让海兰和娴妃陷入万劫不复？”
“现在倒好，你一句难上加难就想了事？本宫看你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奴婢知错！奴婢罪该万死！”茉心连忙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但主儿，如今不是追究奴婢过错的时候。”
“宸嫔突然倒戈，说不定她早就谋算好了啊！”
“她假意示好，就是为了借主儿的手搅动后宫，等咱们与海贵人、娴妃斗得两败俱伤，她再坐收渔利，削弱主儿的地位啊！”
“宸嫔……宸嫔……”贵妃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她闭上眼睛，试图回忆陵容之前的一举一动。
从咸福宫的示好，到养心殿的维护，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里已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又被暴怒取代：“她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贱人！都是贱人！一个个的，都来算计本宫！本宫定然饶不了她们！”
茉心见贵妃动了真火，生怕她气坏了身子，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裙摆，语气急切地安抚：“主儿息怒，身子要紧啊！如今重中之重，不是追究谁的错，而是怎么向皇上了结这件事。”
“虽说主儿安排得隐秘，但皇上心思缜密，未必那么容易糊弄。若是真让皇上查出来什么，到时候连累的可不止咱们咸福宫，连高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怕是也会被皇上疑心！”
提到父亲高斌，贵妃的怒气终于稍稍平复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连忙问道：“那怎么办？你快给本宫想个办法！”
茉心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贵妃，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如今找人顶罪容易，但要堵住六宫的悠悠之口却难。”
“不如……咱们就咬死海贵人，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哪怕最后查不出实据，也能让她落个嫌疑深重的名声，让皇上对她心生嫌恶。大不了就闹个无头案，不了了之。”
贵妃却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清醒：“不可。本宫与她纠缠得越久，对本宫越不利。”
“皇上本就忌讳巫蛊之事，若是迟迟没有定论，他只会觉得本宫在无理取闹，到最后反而会遭他疑心。不如先了结此事，把这一页翻过去，日后再从长计议，总有机会收拾她们！”
茉心见贵妃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躬身应道：“是，奴婢遵主儿的吩咐，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长春宫的暖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后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捏着一串紫檀佛珠，指尖轻轻转动着，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素练站在一旁，为她续上热茶，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贵妃费尽心机布了这么一局，本想置海贵人于死地，没想到最后却只能草草收场，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后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眼底的笑意更浓：“本宫自始至终都相信海贵人。她那样一个见了皇上都不敢抬头的人，性子懦弱，胆子比针尖还小，又怎敢犯下巫蛊这种诛九族的大罪？”
“贵妃这一回，是彻底折在了自己的算计里。急功近利，反而露了破绽。”
素练放下茶壶，想起今日养心殿的情景，不由得疑惑道：“只是今日宸主儿突然造访长春宫，说要与娘娘商议后宫节俭之法，还邀娘娘一同去养心殿见皇上。”
“……若说这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若说她是故意的，那她怕是早就知道贵妃会在今日发难，特意等着为海贵人解围。”
皇后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了几分，喃喃道：“宸嫔自潜邸入宫后，的确是越来越不一样了。从前只觉得她温顺懂事，如今看来，倒是藏了不少心思。”
“不过，能让人轻易看出来的聪明，算不上真聪明，顶多算是机灵几分罢了。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会让人轻易察觉自己的算计。”
“若是宸主儿日后能为娘娘所用，倒是一件美事。”素练连忙附和道，语气里满是敬佩，“娘娘您深谋远虑，若是有宸主儿这样的助力，日后在后宫之中，更是无人能及。”
皇后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骤然变冷：“宸嫔的聪慧，又岂会甘心久久屈居于人下？”
“她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算计，想要让她真心归顺，怕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如今又来了一个嘉贵人，皇上对她也是青眼有加。日后宫中分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身为中宫的威严：“本宫是皇后，六宫之主。若是一味执着于争宠，那便连寻常闺阁小姐都不如。”
“本宫要做的，是在为皇上分忧、打理好后宫的同时，不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守住这六宫的安稳。”
素练闻言，心中对皇后的敬佩更甚，连忙躬身应道：“娘娘英明，奴婢深受触动，对娘娘更是敬佩不已。”
皇后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是本宫英明，是她们太过愚蠢。”
“贵妃想草草了结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绝不会容忍有人用这种手段祸乱后宫。况且，就算本宫和皇上能容得下她，六宫的非议，又岂会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素练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意，躬身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着手安排后续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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