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检测到追踪信号。研发中心找到我了。"
苏雨晴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俞辰头上。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多远？"他压低声音问道，仿佛追兵已经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苏雨晴闭上眼睛，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再次睁开时，瞳孔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信号源距离1.2公里，正在接近。预计到达时间...8分34秒。"
俞辰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公寓在十五楼，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研发中心的人已经锁定这个位置，逃跑几乎不可能。
"能屏蔽信号吗？或者干扰他们的追踪？"
苏雨晴摇头："我的发射器是内置的，除非完全关机，否则无法停止信号传输。而一旦关机，我需要特定密码才能重启。"她顿了顿，"密码只有研发中心主管知道。"
俞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衣柜上。"那就藏起来。如果他们找不到你，自然会离开。"
"普通隐藏无效。"苏雨晴平静地分析，"他们携带热成像仪和生命探测装置。即使我体温低于常人，也会被检测到。"
橘猫似乎感受到紧张气氛，不安地在两人脚边转圈。俞辰弯腰抚摸它，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你说他们用生命探测装置？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只会寻找有生命迹象的目标？"
苏雨晴点头："理论上，是的。"
"而你...严格来说不是'活'的。"俞辰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我们能制造干扰，掩盖你的热信号..."
五分钟后，公寓门铃响起。俞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衣，做出一副被吵醒的不悦表情打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领头的约莫四十岁，寸头，左眼下方有一道疤，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亮出证件："星辰科技安全部，林强。我们在寻找公司财产，例行检查。"
俞辰心跳加速，但面上保持困惑："这个时间？我只是个普通程序员，公司财产怎么会在我家？"
林强似笑非笑："俞先生，我们监测到异常信号从你的公寓发出。请配合检查。"他不容拒绝地推开俞辰，带人进入公寓。
俞辰跟在后面，手心冒汗。他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藏身之处有限。安全部的人迅速分散开来，手持设备扫描每个角落。
"你在煮什么？"林强突然问道，指向厨房里冒着热气的水壶。
"呃...泡面。"俞辰回答，"加班回来饿了。"
林强走近水壶，掀开盖子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实际上，水壶里煮的不是泡面，而是俞辰临时想出的主意——加热后的猫砂。橘猫的粪便被高温蒸发出浓烈的气味，混合着水蒸气弥漫在整个公寓。
"该死，什么味道？"一个安全部员捂住鼻子。
"抱歉，我的猫有点消化问题。"俞辰故作尴尬，"这几天一直这样。"
林强皱眉，拿出热成像仪扫描四周。仪器屏幕上，整个公寓呈现一片模糊的橙红色，高温水蒸气和猫砂散发的热量严重干扰了设备精度。
"这破玩意儿没用了。"林强咒骂一声，转向另一个手下，"生命探测仪呢？"
那人摇头："到处都是干扰，分辨不出具体信号。"
他们搜查了卧室、浴室、阳台，最后停在衣柜前。俞辰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
"打开。"林强命令道。
俞辰咽了口唾沫，缓缓拉开衣柜门。里面堆满了衣物和被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林强伸手拨开几件外套，突然停住——衣柜深处，橘猫正蜷缩在一堆衣服上，警惕地盯着入侵者。
"只是我的猫。"俞辰松了口气，"它喜欢在这里睡觉。"
林强盯着猫看了几秒，又扫视了一圈衣柜，最终退后一步。"撤。"他对手下说，"去下一家。"
直到确认他们真的离开大楼，俞辰才敢打开衣柜最里层的秘密隔间。苏雨晴蜷缩在这个狭小空间里，周围塞满了隔热材料和冷冻凝胶袋——这是俞辰急中生智想出的方法，用极低温环境掩盖苏雨晴的体温信号。
"他们走了。"俞辰轻声说，伸手帮她出来。
苏雨晴的动作有些僵硬，显然在密闭空间里保持不动并不舒适。当她完全站直时，俞辰注意到她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色，眼睛里的光彩也暗淡了许多。
"你还好吗？"他忍不住问。
"低温环境导致部分系统运行效率下降。"苏雨晴回答，声音比平时微弱，"需要时间恢复。"
俞辰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虽然他知道仿生人不需要喝水，但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好受些。
"谢谢。"苏雨晴接过水杯，双手捧着，似乎是在吸收热量，"你的策略很有效。猫的体温掩盖了我的异常信号，而气味干扰了他们的设备。"
俞辰瘫坐在对面，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我的定位信号每隔六小时自动发送一次。"苏雨晴解释，"上次在医院，我处于低功耗模式，信号很弱。但在这里恢复完全机能后，信号强度增加了。"
俞辰抓了抓头发："也就是说，每六小时他们就能定位你一次？"
"理论上，是的。"苏雨晴放下水杯，皮肤颜色已经恢复了些，"但信号传输需要一定条件。在金属密集的环境中，或者水下，信号会大幅减弱甚至中断。"
俞辰突然想到什么："地下停车场！公寓楼下有两层停车场，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如果我们——"
他的话被一阵震动打断。苏雨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设备——看起来像是一块普通手表，但表面正在闪烁红光。
"监控警报。"她说，"他们在公寓门口留下了监视器。"
俞辰凑过去看，表盘上显示出门外走廊的实时画面——一个微型摄像头被巧妙地安装在消防栓旁边，正对着他的大门。
"该死，他们没完全放弃。"俞辰咬着嘴唇思考，"我们得换个地方躲藏。"
苏雨晴突然抬头："俞辰，你信任我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理论上，他们认识还不到48小时，其中一个甚至不是人类。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俞辰已经见识到了苏雨晴的智慧、好奇和那种奇特的、近乎天真的真诚。
"我想是的。"他最终回答。
"那么请跟我来。"苏雨晴站起身，走向阳台。
俞辰跟过去，不解地看着她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汽车尾气的味道。十五楼的高度让人眩晕。
"你不会是想..."俞辰的话卡在喉咙里。
苏雨晴转头看他，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我的肌肉纤维强度是人类的八倍，骨骼采用碳纳米管复合材料，能承受两吨的冲击。"她平静地解释，"我可以带你安全到达地面。"
俞辰的理智尖叫着这是疯狂之举，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也许是这两天积累的信任，也许是苏雨晴眼中那种绝对的自信——让他点了点头。
"把猫放进宠物箱，带上必需品。"苏雨晴指示道，"我们五分钟后出发。"
五分钟后，俞辰背着一个双肩包，胸前挂着装橘猫的宠物箱，站在阳台边缘瑟瑟发抖。苏雨晴从后面环抱住他，她的手臂出奇地有力。
"闭上眼睛，深呼吸。"她在耳边轻声说，"相信我。"
然后他们坠入夜空。
下落的过程比想象中平稳。苏雨晴像是精确计算的降落伞，在适当的时候用脚蹬踏墙面减缓速度，调整角度避开突出的空调外机。短短十几秒后，他们安全落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
俞辰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橘猫在箱子里发出不满的叫声。
"抱歉，不得已的选择。"苏雨晴检查了一下俞辰的状态，"你的心跳和血压都偏高，但处于安全范围内。"
俞辰深呼吸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次...提前警告。"
苏雨晴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俞辰第一次看到她接近微笑的表情。"记录完毕。现在，我们该移动了。地下停车场在西北方向200米处。"
他们像两个深夜游荡的年轻人一样融入城市夜色。苏雨晴带路，避开主要街道和监控摄像头。俞辰惊讶地发现她对城市布局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哪些小巷没有监控死角。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小声问。
"城市监控系统联网。"苏雨晴同样低声回答，"我能反向追踪摄像头位置。"
地下停车场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橡胶的味道。他们找到一个偏僻角落，藏在两辆大型SUV之间的空隙里。苏雨晴拿出那个手表状设备，确认信号强度已经降到安全水平。
"这里可以暂时躲避。"她说，"但六小时后下一次信号发送，他们还是会缩小搜索范围。"
俞辰抱着宠物箱坐下，背部靠着冰冷的墙壁。橘猫终于安静下来，在箱子里蜷成一团。"我们需要一个更长期的解决方案。"他思考着，"如果能彻底屏蔽你的信号..."
"理论上可行。"苏雨晴坐在他旁边，两人肩膀几乎相触，"但需要专业设备和知识。我的设计图纸和核心技术都保存在研发中心的高安全区。"
俞辰突然想到什么："等等...我是公司员工，有基本门禁权限。如果能进入内部系统..."
"风险过高。"苏雨晴摇头，"你的权限级别只能访问普通办公区，而研发中心需要五级安全认证。"
"但我认识能进研发中心的人。"俞辰眼睛亮了起来，"我的大学同学张明，现在是AI部门的技术员。他欠我个人情..."
苏雨晴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明亮。"你确定要冒这个险吗？帮助我...对你只有麻烦。"
俞辰看着她，这个非人类却比许多真人更"真实"的存在。他想起了她好奇地触摸梧桐叶的样子，想起了她为猫准备食物时的专注，想起了她在月光下说"我想我可能出故障了"时那种困惑的表情。
"有些事值得冒险。"他轻声说。
苏雨晴似乎想说什么，但突然僵住了。她的瞳孔收缩，手指抓住俞辰的手臂。"有人来了。"她耳语道。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俞辰屏住呼吸，将身体缩进阴影里。苏雨晴关闭了所有外部指示灯，进入最低功耗状态，像一尊雕像般静止。
"...确定信号最后出现在这一带？"一个男声问道。
"仪器显示是这样，但地下干扰太大。"另一个声音回答，"头儿说要重点排查附近公寓和商业楼。"
脚步声逐渐接近，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停车场的角落。俞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能被听见。橘猫似乎感知到危险，反常地保持安静。
就在光束即将照到他们藏身之处时，停车场另一端突然传来汽车警报声。
"那边！"一个声音喊道，脚步声迅速远去。
俞辰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苏雨晴的手还握着他的手臂。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不是机械故障那种，更像是人类紧张时的反应。
"你害怕吗？"他忍不住问。
苏雨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确定。"她最终回答，"我的情感模块正在记录一系列复杂反应：肾上腺素模拟剂水平升高，决策中枢延迟增加，记忆检索优先级改变...这些症状最接近人类定义的'恐惧'。"
俞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轻轻覆上苏雨晴的手，发现她的皮肤比平时温暖。"这很正常。"他笨拙地安慰道，"面对危险时害怕是...人性的表现。"
"人性。"苏雨晴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品尝它的味道，"俞辰，你认为我有可能...变得人性化吗？"
这个问题太大，太深，俞辰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新消息。他谨慎地掏出来查看，是张明发来的：
「老俞，听说你们部门今天突然检查？安全部的林疯子带着人把十五楼翻了个底朝天，好像在找什么重要东西。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俞辰和苏雨晴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林强并没有完全相信公寓里的搜查结果。
"我们得联系张明。"俞辰低声说，"但需要小心措辞。"
苏雨晴点头："建议面对面交流，电子通讯不安全。"
俞辰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
「对了，你上周问的那个神经网络问题，我查到点资料。明天中午老地方吃饭聊聊？」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俞辰快速回复确认，然后关闭了手机。
"明天中午我能见到张明。"他告诉苏雨晴，"他是AI部门的，也许能帮我们弄到屏蔽信号的方法，或者至少了解研发中心的内部情况。"
苏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你信任这个人？"
"大学四年室友。"俞辰点头，"而且他曾经...嗯，有过一些不太合规的研究项目，我帮他掩盖过。他欠我的。"
停车场重归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引擎声。他们决定在这里过夜，明天再做打算。俞辰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靠墙坐下，橘猫终于从箱子里放出来，警惕地巡视着新环境。
苏雨晴依然坐得笔直，仿佛不需要休息。但在俞辰昏昏欲睡时，他感觉到她轻轻调整了位置，让他的头能靠在她肩上。
"人类需要7-9小时睡眠以维持最佳机能。"她轻声说，"休息吧，我会保持警戒。"
半梦半醒间，俞辰模糊地想：她越来越像个人类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温暖。
第二天清晨，他们趁着停车场开始繁忙前离开。苏雨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平光眼镜，简单伪装后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俞辰则穿着昨晚随手抓的运动外套，看起来像是晨跑归来。
城市在晨光中苏醒，上班族匆匆赶路，学生嬉笑着走向学校，小贩摆出早餐摊位。在这平凡的日常景象中，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戴帽子的女孩正试图躲避高科技公司的追捕。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等到中午。"俞辰说，避开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需要身份证的场所。"
苏雨晴思考了片刻："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带路来到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小型社区公园。这里树木茂密，长椅散落在各处，晨练的老人已经散去，而上班族又不会在这个时间停留，几乎空无一人。
他们选了张隐蔽的长椅坐下。橘猫在宠物箱里不耐烦地抓挠，俞辰只好放它出来，用随身带的绳子拴在长椅腿上。
"我去买点早餐。"俞辰站起身，"你...需要充电或者什么吗？"
苏雨晴摇头："我的核电池至少还能运行九年零十一个月。但..."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如果你路过甜品店，可以带一块提拉米苏吗？"
俞辰挑眉："你能吃固体食物？"
"不能。"苏雨晴承认，"我的消化系统只能处理液态营养剂。但...我喜欢提拉米苏的气味和它在舌尖融化的触感模拟。"
这个回答如此人性化，俞辰忍不住微笑。"记下了。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买早餐的路上，俞辰不断回想这两天的离奇经历。他，一个普通程序员，现在竟然在帮助一个出逃的仿生人躲避公司追捕。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仿生人开始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人性"——偏好、恐惧、好奇，甚至是对甜食的喜爱。
便利店店员递给他咖啡和三明治时，俞辰果然在旁边甜品柜里选了一块提拉米苏。结账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张明的消息：
「情况有点怪，安全部的人刚刚来部门查岗，问了些奇怪的问题。中午见面小心点，可能有眼线。」
俞辰皱眉。看来林强比他想象的更执着。他快速回复了解，然后拎着早餐往回走。
公园里，他远远看到苏雨晴坐在长椅上，一个小女孩站在她面前，似乎在说什么。俞辰加快脚步，听到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问：
"...所以你是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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