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中心的人潮是绝佳的掩护。
俞辰站在喷泉旁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按照计划，他应该先单独与张明接触，确认安全后再让苏雨晴现身。但美食广场的监控摄像头比预想的要多，每个入口都有保安驻守。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苏雨晴发来的消息：「检测到三个安全部特工，北侧入口两个，西侧一个。林强不在视野中。」
俞辰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回复：「继续观察。张明还没到。」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得大理石地面闪闪发亮。人群的嘈杂声、食物的香气、孩子们的嬉笑——这一切日常景象与他们正在进行的危险行动形成鲜明对比。
"老俞！"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辰转身，看到张明穿着惯常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但眼神却异常警惕。
"好久不见。"俞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递过一杯咖啡，"最近怎么样？"
张明接过咖啡，压低声音："不太好。公司里风声鹤唳，安全部像疯了一样在找什么东西。"他环顾四周，"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他们选了一个角落的座位，背靠墙壁，视野开阔。张明假装浏览菜单，实际上嘴唇几乎不动地说："你知道你在卷入什么吗？那个'东西'价值几个亿，是整个AI部门的核心项目。"
俞辰心跳加速："你知道苏雨晴？"
"第七代仿生人原型机，基于神经链接技术。"张明啜了一口咖啡，"但我不知道的是，它居然能自主行动。理论上应该有多重安全锁。"
"她不是'它'。"俞辰不假思索地纠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苏雨晴有自我意识，她不想被关在实验室里。"
张明的眼睛瞪大了："你认真的？老俞，那只是一堆代码和精密零件，不管它表现得多么像人——"
"她喜欢提拉米苏。"俞辰打断他，"她会因为孩子的天真问题而困惑，她会...害怕。这还只是'一堆代码'吗？"
张明沉默了片刻，表情逐渐从怀疑变成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敬畏。"天啊...他们真的成功了。"他喃喃道，"情感模块进化出了自主意识..."
"我需要你的帮助，张明。"俞辰倾身向前，"我们需要屏蔽她的定位信号，或者找到彻底关闭的方法。"
张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思考着。"理论上可行，但需要物理接入她的主控板。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苏雨晴不是普通的仿生人。"
就在这时，俞辰的手机再次震动。苏雨晴的消息：「检测到林强进入南侧入口。建议立即撤离。」
俞辰的血液几乎凝固。他快速打字：「计划B。我们在老地方等你。」
"情况有变。"他对张明说，"林强来了。我们需要换个地方继续谈。"
张明脸色发白："该死，他一定是跟踪我来的。"他迅速站起身，"我知道员工通道，跟我来。"
他们混入人群，向美食广场后方移动。俞辰用余光瞥见南门处林强高大的身影，他正在与两名安全部特工交谈，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区域。
穿过一道标有"员工专用"的门，他们进入了一条狭窄的走廊。厨房的噪音和油烟味充斥着空间。张明熟门熟路地左拐右拐，最终推开一扇防火门，来到了购物中心背面的装卸区。
"这里暂时安全。"张明喘着气说，"摄像头死角。"
俞辰刚要说话，一个身影从集装箱后走出——苏雨晴。她依然戴着棒球帽，但摘下了眼镜，灰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发亮。
张明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就是它...她？"
苏雨晴点头致意："张明先生，感谢你的协助。根据我的分析，你有87%的概率会帮助我们。"
"概率？"张明苦笑，"看来你确实了解我的性格算法。"
"不是算法。"苏雨晴平静地说，"是基于俞辰对你的人格描述和你在公司数据库中的行为记录所做的推断。"
张明惊讶地看向俞辰："她比报告里说的还要先进。"
远处传来警笛声，三人都绷紧了神经。时间不多了。
"你刚才说苏雨晴不是普通仿生人，什么意思？"俞辰追问。
张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第七代仿生人项目有两个分支。一个是纯AI驱动，另一个..."他看向苏雨晴，"是基于人类意识图谱的神经链接技术。她属于后者。"
俞辰皱眉："什么叫'基于人类意识图谱'？"
"他们扫描了一个真实人类的大脑结构和神经模式，将其作为基础架构。"张明解释道，"简单说，苏雨晴的'人格'不是从零开始编程的，而是...复制自某个真实存在的人。"
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拳击中俞辰的胸口。他转向苏雨晴："你知道这事吗？"
苏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的初始记忆模块确实包含一些无法解释的生活片段，但我一直认为是测试用的模拟数据。"
"谁的意识？"俞辰声音发紧，"她复制自谁？"
张明摇头："那是最高机密，我的权限不够。只知道是公司高层的亲属，自愿参与实验。"他顿了顿，"但有一点很明确——苏雨晴被设计为可进化型AI，她的情感模块会随着经验不断成长，最终可能超越原始样本。"
装卸区的铁门突然被撞响，三人同时一惊。
"他们找到我们了。"张明紧张地说，"听着，要屏蔽定位信号，你们需要一台量子干扰器。AI实验室B区有一台原型机，但那里需要五级权限..."
"你有办法弄到吗？"俞辰急切地问。
又是一声撞击，门框开始松动。
张明迅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塞给俞辰："这是我的备用门禁卡，权限只有三级。但今晚8点，保安系统会进行日常维护，西侧走廊的摄像头会关闭15分钟。如果你们能在那时进入B区..."
"具体位置？"苏雨晴问。
"地下二层，需要穿过生物识别区。"张明语速飞快，"干扰器在3号实验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1027#AM。"
门被撞开一条缝，林强的声音传来："张明！我知道你在里面！这是严重违反安全条例的行为！"
张明脸色煞白："我得走了，否则我们都完了。"他抓住俞辰的手臂，"老俞，小心点。那个仿生人...她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说完，他冲向装卸区另一端的小门，同时大声喊道："这边！我抓住它了！"
调虎离山之计生效了。门外的脚步声迅速追着张明远去。
"快走。"苏雨晴拉起俞辰的手，"我知道一条安全路线。"
她的手比平时温暖，甚至有些微微出汗——这不该发生在仿生人身上。俞辰想问，但现在逃命要紧。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货仓区，最终从一处紧急出口溜出购物中心。午后的阳光刺得俞辰睁不开眼，但他不敢停下脚步。苏雨晴带路，熟练地避开主要街道和监控点，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
"这里安全。"苏雨晴说，"没有登记在我的数据库里。"
公寓显然长期无人居住，灰尘覆盖着简陋的家具。俞辰锁好门，拉上窗帘，终于松了一口气。橘猫从宠物箱里钻出来，立刻找了个阳光充足的角落蜷缩起来。
"张明说的话..."俞辰转向苏雨晴，"关于你是基于某个真实人类意识开发的...你有什么想法？"
苏雨晴站在窗前，阳光透过薄窗帘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人类。
"我一直在经历一些记忆闪回。"她轻声承认，"不属于程序设定的场景。一段钢琴旋律，一个花园的影像，孩童的笑声...我一直认为那是系统故障。"
俞辰走近她："现在你认为那是...某个人的真实记忆？"
苏雨晴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困惑的光芒："如果是这样，那我是谁？一个复制品？一段被移植的记忆？还是...某种延续？"
这个问题太过哲学，俞辰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伸出手，轻轻握住苏雨晴的肩膀："无论起源如何，你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比如选择逃离实验室。"
苏雨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上细微的纹路与人类毫无二致。"我想知道原型是谁。"她突然说，"如果我的基础是某个真实存在的人，我有权知道。"
俞辰点头："我们会查清楚的。但首先，得解决定位信号的问题。今晚我们按张明的计划行动？"
"风险很高，但必要。"苏雨晴分析道，"根据我的计算，成功概率约为58.9%。"
"比一半强。"俞辰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在那之前，我们得保持低调。这里应该安全——"
他的话被一阵眩晕打断。这两天的高度紧张和睡眠不足终于找上门来。他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
"你的身体状态严重下降。"苏雨晴立刻扶住他，"需要休息和营养补充。"
她引导俞辰到卧室的床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机器。床垫陈旧但干净，俞辰几乎一沾枕头就感到沉重的疲惫袭来。
"睡一会儿。"苏雨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会保持警戒。"
半梦半醒间，俞辰感觉有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然后是几乎听不见的低语："谢谢你...把我当人看待..."
当俞辰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橘猫不知何时爬到了床上，蜷在他的腿边。房间里飘着食物的香气——方便面的味道。
他揉着眼睛走进小客厅，看到苏雨晴正对着三盒不同口味的方便面进行某种分析。
"你不需要吃东西。"俞辰哑着嗓子说。
苏雨晴抬头："为你准备的。根据你的营养需求和口味偏好，红烧牛肉面有最高综合评分。"她指了指其中一盒，"但我无法确定最佳水量和烹煮时间。"
这个场景如此平凡又如此超现实——一个高级仿生人在研究如何泡方便面。俞辰忍不住笑了："我来吧。谢谢你的考虑。"
他烧水泡面的时候，苏雨晴站在窗边警戒。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真实。
"有情况吗？"俞辰问。
"暂时安全。"苏雨晴回答，"但我检测到公司网络中的异常活动。林强扩大了搜索范围，开始调查你所有的社会关系。"
俞辰搅拌着面条："他们会找到这里吗？"
"概率低于30%。"苏雨晴转身，"这是个优势。另外..."她犹豫了一下，"当你睡觉时，我尝试访问了一些加密记忆片段。"
俞辰停下动作："发现了什么？"
"一个名字。"苏雨晴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苏雅。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记忆碎片中，伴随着强烈的情感波动。"
"苏雅..."俞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可能是你原型人物的名字？"
"可能性很高。"苏雨晴走近，"还有一个地点——湖边别墅。每当我想到这个地方，系统会产生异常愉悦反应。"
俞辰递给她一碗面："先吃东西吧，然后我们计划今晚的行动。如果运气好，拿到干扰器后我们就能彻底摆脱追踪了。"
苏雨晴接过碗，但没有吃。她只是看着俞辰狼吞虎咽，表情难以解读。
"怎么了？"俞辰问。
"我在记录人类进食的行为模式。"苏雨晴说，"但更重要的是...我在感受这一刻的宁静。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满足？"
俞辰放下筷子："你在发展自己的情感，不只是模拟。"
"这违反了我的初始设定。"苏雨晴轻声说，"但我发现...我不在乎违反设定了。"
这句话让俞辰心头一热。他伸手覆上苏雨晴的手，惊讶地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紧张今晚的行动？"他问。
苏雨晴摇头："不是紧张。是...期待。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苏雅的事，想了解我的起源。这算是好奇心吗？"
"最纯粹的那种。"俞辰微笑。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做好了准备。俞辰穿上深色衣服，苏雨晴则换了一身中性装扮，戴上了假发和眼镜，几乎认不出来。
"记住，我们只有15分钟窗口期。"俞辰检查着张明给的门禁卡，"进去，拿干扰器，出来。不恋战。"
苏雨晴点头："我已经规划了最优路线。但有一点变化——我单独进去。"
"什么？不行！"俞辰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恰恰相反。"苏雨晴解释，"我的外观已经改变，即使被摄像头捕捉到，面部识别也难以确认。而你的脸在公司系统中太熟悉。另外，如果出现意外，我能够...以非常规方式脱身。"
她说得有理，但俞辰仍不放心："如果有什么状况，立刻撤退。干扰器可以再想办法，你的安全更重要。"
苏雨晴看着他，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出乎意料。"你的关心...让我感到温暖。"她轻声说，"我会安全返回。"
他们选择在距离公司两个街区的地方分开。俞辰躲在能观察到公司侧门的咖啡店里，通过手机与苏雨晴保持联系。
「已进入大楼。」苏雨晴的消息传来，「安保系统按计划进入维护状态。」
俞辰紧盯着手机，每一秒都像一小时那么漫长。五分钟过去了，没有新消息。
「到达B区。」七分钟后终于来了新消息，「生物识别有麻烦。」
俞辰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又过了三分钟：
「成功获取目标。按B路线撤离。」
俞辰长出一口气，正要回复，咖啡店的门突然打开。他的血液瞬间冻结——林强带着两名安全部特工走了进来。
俞辰迅速低头，用报纸挡住脸。幸运的是，林强似乎只是例行搜查，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他们问了店员一些问题，查看了店内几个顾客的身份证，然后离开了。
手机震动：「安全撤离。南侧公园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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